胡洪侠|等了四十多年的《浮游群落》终于来了
年轻时的刘大任
这个星期六深圳将再次谈论刘大任。活字文化新印了他三十多年前的小说,黄子平老师会专程从珠海赶过来,和我们一起重温大任先生的作品。
上次深圳密集出现“刘大任”这个名字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次我也请来了黄子平,还有北京的李昕、天津的张莉和上海的周立民。当时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新出版了刘大任的几个集子,大家都以欣喜的心情和感慨万端的语气谈论刘大任小说之“迟到的归来”。转眼五年过去,我们在深圳又和刘大任“相遇”。
刘大任和深圳的缘分不能说“浅”。上次来深圳时他对记者说,现在说起来,可能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我成年后回中国,第一次是1974年。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只要有机会,我尽量争取回国看看。《晚风习习》和《细雨霏霏》的写作,全部根据我1987年以前的回国经验,那是改革开放政策刚刚开始推广的年代,尤其是比较落后的地区,像文中提到的某个内陆省份的一级公路上,还有农民晒谷子、耕牛睡懒觉的现象,都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
就是这次回国,他第一次踏上深圳的土地。他说,1974年,我第一次到达深圳,晚上进城闲逛,街上行人寥落,路灯大概只有十五支光,街道上的小商铺,货品之简单、粗糙,令人吃惊,因为只有一些毛巾、牙膏、肥皂、脸盆、水壶等日用品。
现在的深圳人,当然无法想象。
我们要感谢刘大任。因为他的描述,37年前的深圳忽然有一角亮了起来。尽管依然黯淡,尽管非常黑白,毕竟有了影子在晃动。
1986年12月30日,《深圳特区报》登载了一篇《访美感受》。那个年代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出一次国,看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回来后赶紧把见闻写下来,连题目都不用费心琢磨,大家看见“出国感受”字眼儿就会争着阅读,一探域外究竟。上面提到的那篇文章的作者说,他这次访美感受很深的一点是,一些居住在海外的台湾作家仍然是地地道道的炎黄子孙,对自己的国家民族都有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他说应加强海外研究人员和作家之间的直接交流。他举了刘大任为例:
“刘大任先生告诉我,六十年代,他与陈映真是台湾《剧场》和《文学季刊》的主要创办人之一。我说为什么从未在台湾的文学资料中看到过呢?他说,1974年回大陆后我世界观有了变化,与陈映真发生了分歧,他们当然不会在文学资料中提到我的名字了。”
这是深圳媒体上第一次出现刘大任的名字。当时的读者读了刘大任的上述表示,不会明白他在讲什么。
这次北京活字文化重印了刘大任的《浮游群落》。其实,这部作品的名字,1987年2月19日的《深圳特区报》就提到过了,只是34年后的今天,我们才有机会读到大陆版。虽然说书籍自有其命运,但这命运有时也太难以琢磨了。
是香港的李欧梵教授44年前在深圳报纸上提到了《浮游群落》。他说,“刘大任的《浮游群落》,我认为是一本极重要的小说,本来想写一篇有点内容的介绍文章,作为该书的后记,但至今怀胎已近两年,
还是没有生产,而时限早已过了,奈何?在此要向作者致歉。”
上面几次提到刘大任1974年的大陆之行,那次他经由深圳,去了很多地方,其中之一是西湖。说来真是神奇,我就是2011年在《中国时报》上读了刘大任的“枯山水”系列之“西湖”,才着手安排责编汪小玲联络上远在美国的刘大任先生,给他在《晶报》“人文正刊”开了专栏。他的小说作品从此正式登陆,“刘大任集”的策划出版也在那时埋下了伏笔。
那篇《西湖》,说的正是1974年的事,开头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
事情都从西湖开始。
那是尼克松访华后的年代,“文革”已近尾声但海内外却很少人察觉的年代。因缘
凑巧,我跟翔和在杭州的华侨饭店不期而遇。那个年代,获准回大陆探亲的海外华侨,人数不多,台湾出身的,就更屈指可数了,而我们两个,差不多二十年没有任何来往,却在同一天到了西湖,又在湖滨的饭店餐厅里面,碰见了。
若不是翔和发脾气,跟服务员吵架,我想,那天我未必就敢认他。他正在火头上,当然也不会注意我。彼此的脸型也许改变不大,身材早已不是当年成功岭时代的模样,但他虽然变成了个矮胖子,吵起
架来,指手画脚、口沫横飞的态势,仍不减当年。我于是大着胆子,试探:
“是翔和吗?三连二排一班十一号?”
半天没有动静,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有点尴尬,吵架的场面倒因此冷了。
那男子还在继续攻击。
“什么态度,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吗?”
面色紧绷的女服务员,一面退回厨房,一面回嘴。
“不吃拉倒,八点关门,什么都没了。”
接着,老朋友的口吻,让我从多少有些犹豫,立刻变成惊喜。
“二号?你这些年,死哪儿去啦!”
那天晚上,我们在“楼外楼”喝了个痛快……
后面的故事愈出愈奇,想看的话,去找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出版的精装《枯山水》吧😄😄😄
星期六下午三点,宝安壹方城覔书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