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思恋帕米尔

思恋帕米尔

“手握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我守卫在边防线上,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

帕米尔高原曾经是我和战友们守卫二十多年的地方。虽然离开那里也二十年了,但那里壮丽凝重的山河和那里人的那些行为在我心中呈现出鲜活灵动、深情灼热的画面,时常触动我的灵魂,影响我的心性,每当记忆回闪,内心深处依然激情奔涌。

雪域极地的神圣

帕米尔,塔吉克语为“最高”之意。它位于新疆南部,是天山、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多条山脉汇集之地,有万山源之称。境内冰峰峙立,高耸入云,平均海拔5000米。雪峰绵延,一座座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崖壁陡似斧削,山势起伏雄伟。有公格尔峰、公格尔九别峰和有“冰山之父”之称的慕士塔格冰峰。稠密的峰峦形成的冰川,不断融化出的雪水,穿山破壁,奔腾而下,如瀑悬空,直泄千里。查拉木河,塔什库尔干河,当巴什河等十七条河流均汇入叶尔羌河。空气稀薄,气候寒冷。奇寒、缺氧、闭塞,特殊的自然环境,被国家划定为特别艰苦地区。

诗意云海。云端之上的帕米尔,可谓路在云上,屋在云中。那一团团云朵,在蓝天映衬下,变幻着丰富的姿态,一会儿如波浪翻滚,汹涌澎湃,一会儿像烟雾缭绕、硝烟弥漫,一会又像雪中童话,缥缈梦幻,诗意的云朵,让人思维开阔,激情奔放。

壮观日出。东方天边晨光微露,太阳透过簇拥的云霞,缓缓露出红扑扑的面容,东方天空由橙变红,朝阳冉冉升起,把整个雪山冰峰照射的一片通红。

举头仰望,峻拔接天、雄伟矗立、无尽的冰峰雪岭,仿佛就是一片火烧的红云;俯首凝视,壮美辽阔的雪原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中好似蒙上了一层金纱。太阳光芒万丈,霞光映染长空。喷薄而出的太阳予以温暖与希望,给人激情和力量。巡逻路上,无论是骑在马上还是坐在车上,观察日出的整个过程,分明看到的就是祖国的笑容,让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那景致,那美感,让人陶醉,如临仙山。霞光万道、燃烧空天,只有身临其间才能全部领略。

卫国戍边的荣耀

边防是国家边境地区布置的防务,是国家的门户与窗口。抵边巡逻观察是边防部队经常性执勤工作的内容之一。帕米尔高原群山峻岭,防区山大沟深,海拔高,边界巡逻点位,大都在萨雷阔勒岭的山脊线上。“狂风策马破寒月,飞雪驱车碾冰渣。”那时,由于道路原因,边境巡逻的主要交通工具主要是军马,巡逻占用的时间长,近则一两天,稍远三四天,最远的来回需要七八天。骑马巡逻磨臀烂裆,返回后,内裤脱不下来,几天走路都难受。即便是老骑手,来回一趟,浑身也得疼几天。

路途遥远还不是主要困难,高原上执勤最大的困难是缺氧。“头痛气短,胸闷腿软”缺氧带给人们直接影响是头昏脑胀,思维迟缓、雄心锐减、体力下降、力不从心。行进到一定的高程,军马也走不动时只得徒步向观察点攀登,随着地势不断上升,氧气渐少,走一步三喘气,越往上爬越困难,两腿酸软无力,迈不开步,挪不动脚,自己就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像擂鼓一样的跳声;两只眼睛向外鼓,头痛欲裂,感到脑袋就要爆炸,躺下休息一会,嘴巴也难以合拢,就像出了水的鱼嘴呼哧呼哧喘粗气。战友们常说:要是图挣钱,就是给一吨黄金也不上……

可当你到达边界一线的巡逻观察点位时,面对神圣的界(桩)碑,所有的痛苦和疲劳,霎时烟消云散;面对神圣的界(桩)碑,沸腾的血液周身奔涌,那种战胜困难、征服自然的快慰,我代表祖国,我的高度,就是中国的高度,那种自身价值得以体现的喜悦,那种幸福,那种荣耀,为祖国站岗放哨的光荣感自豪感即刻升腾。那种感觉在别的什么地方用一百万也找不到换不来。

卫国戍边,无上荣光。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上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我庆幸有二十多年的守卫边防的经历,而且都是在执勤一线,享受那种体验和感觉最多。我一直想恰当地诠释那种感觉,但一直没有寻找到更适合更中意的词语和方式。最近看到一位作家在表述一件事上用了这样的语言形式,在此我要套用一下。“……如果不能理解,就想想一个母亲的生产吧,当孩子哇的一声降世后,生产时所有的苦痛又算什么?否则,为什么人间大多数女人不顾一切地要做母亲?一定是因为幸福大于苦痛。”我不是女人,不能体会做母亲的那种幸福,但我在帕米尔高原巡逻到点到位时就是那种幸福的感觉。

血脉相依铸雄关

在帕米尔高原,库尔察克是人们崇敬的英雄。库尔察克带领高原军民多次勇猛抗击浩罕汗国入侵匪徒,最后壮烈殉国的英雄事迹,一代代传颂。千百年来,塔吉克、柯尔克孜族人在帕米尔高原繁衍生息,把守卫祖国边防看作是神圣天职。毡房是哨所,牧民皆哨兵。一代代高原人,演绎了精彩的民族雄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苏联与我交恶,克格勃机关频繁向我境内泒遣特务,窥视、刺探、侦察我军事、政治、经济情报。十多年间,数十次潜入特务人员,抓捕过程,都是当地人民群众发现报告和协助军队抓获,无一例外。

帕米尔高原上素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风淳朴。塔吉克和柯尔克孜族以热情、好客、友善著称,那里的人似乎生来就熟。人与人之间好像没有距离,心和心之间仿佛从不设防,见面问候过了,就无话不谈。一条大沟里中间一条河,两岸的牧道上,骑马进出相向而行的人们即便不认识,都要慢慢地接近河水最窄处,隔着河流问候对方,如果对方没带干粮,还会把自己携带的食物匀出部分,用褡裢附块石头投向河的对岸让对方分享。到了任何人家,那就不用说了,认识不认识都会热情招待,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来人,甚至杀牛宰羊。

帕米尔高原上乡亲们天然地热爱解放军。把当地最好的草场划拨给军队,年年帮助守防部队收割马草。官兵执勤巡逻不管走到哪里,无论走到谁家,乡亲们都会像对待亲人一样迎来送往,捧出最好的食物让大家吃饱喝足,还给军马添草加料悉心看护,给执勤官兵到家的温暖、回家的感受。多少年来与边防部队官兵戮力同心,保证了边防执勤任务圆满完成。军爱民、民拥军,军民联防,在帕米尔高原构筑起了密而不漏的天罗地网,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苦乐真诚,一脉同气

帕米尔高原九月下雪,四月化冻。新鲜蔬菜十分珍贵。漫长的冬季主要靠罐头和冬储的萝卜、白菜、土豆度过,罐头、压缩脱水干菜吃得人倒胃口,面对顿顿都吃的罐头,有的官兵一吃饭就皱眉头。长期在高寒地区缺乏维生素的自然补充,许多官兵营养不良导致手指脚趾指甲凹陷,朝外翻起,头发脱落,有的甚至患上高山病、雪盲症、关节炎、糜烂性胃炎等疾病。

帕米尔高原的自然环境不利于开花结果的植物生长,那时,还没有大规模的温棚设施,守防部队的吃菜问题只能由山下统一采购,依赖部队派出的人员车辆集中拉运。运输距离虽然只有数百公里,但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极易受冰雪、洪水、泥石流毁坏的影响,通行毫无保障,摇摇晃晃走几天,损耗大,蔬菜的新鲜程度大打折扣。

菜车出发了吗?拉得什么菜?牵动着部队首长、机关干部、哨卡官兵、家属小孩每一个人的心。菜车走到什么地方了?所有的单位都会不停地询问,菜车还在几十公里的上一个单位卸菜,下一个单位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菜车距离到达部队机关驻地的时间还很早,所有的家属小孩就带着盛菜的器具在分菜的地点排起长队等候,有时还因为插队加塞引起一阵喧哗。分到了菜的家属喜出望外、眉欢眼笑地往家里走,有时掉地上一片菜叶,也要责令跟在其后的小孩拣起拿上。

蔬菜是守防官兵及其家属最喜爱之物。那时,部队的官兵,出差休假,探亲归队,从山下买点新鲜蔬菜带上山,是最好的馈赠礼品。

吃饭之事,高原上战友们看得尤其重要。当时整个边境县城没有一家餐馆,官兵无论是到机关办事,还是出差或探亲休假路过机关驻地,若饭时一过,吃饭就成了一件很不小的事。饥餐渴饮,必须解决的问题。因此,官兵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家属院,不得不到认识的人家去混点饭吃。因为现实状况,无论是一线的还是机关的在机关驻地有家的干部,都会嘱咐家属留意本单位的官兵或者是认识的官兵,都会主动叫到家里做点饭吃。

一线分队家在驻地机关的军官只要本分队官兵路过或可能路过机关驻地,就会设法告知机关驻地的家属,一定要让他们吃点饭,不要让他们忍饥挨饿,多年来形成了一个传统。我在哨卡任职期间,一次,我与驾驶员到部队机关驻地办事,离开哨卡时,哨长对我说,到了去家里,你嫂子给你们做饭。我俩顶风冒雪、马不停蹄赶到后,吃着嫂子做的饭,虽然仅仅是一碗面条,但也感到十分的温暖。必须一说的是老助理员赵三只,我没少到他家享用嫂夫人亲手做的羊肉拉面。不仅仅平时吃饭,过年过节,驻地有家的军官,都要请本单位的官兵至少吃上一顿饭。

后来,我的家也搬到了部队机关驻地,我与家人也留心关注着自己单位以及周围的官兵,谁要因故回来误了饭点,没有吃饭,我与爱人都会想办法做点吃的让其吃饱。我在机关工作期间,每年过春节必须要把机关单身军官和几个战士请到家里吃顿饭,其它重大节日也要尽可能地分别把战友请到家里聚一聚。以至于好多战友多少年见面后还眉开眼笑地说起那些吃饭的情景。

笨办法解难题。我任连长期间,三班新战士小赵,到了连队,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晾晒褥子,天天如此。因为一个人只配发一条褥子,大通铺上,一个铺位没有褥子,全班铺面不整齐,连队晾衣场也有规定的晾晒时间……因为内务检查总是得不到表扬,加上异味散发,班里其它战士颇有微词。一段时间,小赵晚上光吃不喝,嘴唇爆起干皮;一段时间小赵不解不脱和衣入睡,但都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小赵整天没精打采、愁眉紧锁,面色憔悴,低着头走路,委靡不振。

三班长带着小赵找过医生,也多方打听到处写信讨要偏方,几种方法都使用过,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让小赵更加紧张,越害怕越尿床,甚至到了不敢上床睡觉的地步。

班长成喜一筹莫展,请求连队同意小赵单独居住或者调离;也有人建议连队考虑报告上级作退兵处理。

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连队没有考虑报告退兵,也没有兴师动众,开会没有说,点名没有提。先与成喜班长个别研究探讨商量了解决的办法,后又与小赵进一步做了交流,消减他的思想压力,让他放松心理、放松情绪,保持平常心态。当天开始,每晚给执勤站岗的部分带班员交待安排,定时叫醒小赵排除小便,坚持三个多月,小赵养成了新的习惯,困惑多年的问题得已彻底解决。云开雾散,小赵象换了一个人,面色红润,精神爽朗,走路不但抬起了头而且哼起了歌,与全连官兵融入一体,生活有了色彩。

“一个人的青春在哪儿度过,哪里就一定是他最留恋的地方。”绚丽的山河,无上的荣光,爱国的乡亲,战友的真诚,家属小孩的朴实,早已进入我的骨髓、流入我的血液,春思、夏想、秋念、冬恋,无论走过多久,走到哪里,都淡化不了对帕米尔高原的思恋。

风雪帕米尔----我魂牵梦绕一生追忆的地方。

图片/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刘玉庆,中共党员,退役军人,军旅生涯28年,现居太原,1959年7月生,山西平定人。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报》《新疆日报》《人民军队》《新疆民兵》《天山网》《喀什日报》《西部散文选刊》《散文诗世界》《冬歌文苑》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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