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诗苑》点屏成鉴（41）文启尧（问樵）：似水流年不胜幽怀—

作者简历

　　文启尧，笔名：问樵，1946年生，大学本科学历，宜昌市第21中学退休教师。2002年受聘于葛洲坝老年大学、宜昌市老年大学讲授古典诗词。编著有语辞工具书《华藻类编》（24万字——由武汉出版社出版），大型辞书《古汉语逆序辞典》（200万字，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与人合作），个人诗文专集《问樵集》（26万字，由天马出版公司出版）。在全国各省市专业报刊杂志上发表语言文史论文20多篇，旧体诗词100多首，散杂文100多篇。是湖北省语言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北省诗词学会原常务理事，宜昌市诗词学会顾问，葛洲坝诗词学会会

流年似水　不胜幽怀

——读梅间竹《水龙吟》有感

★ 文启尧（问樵）

原作：

水龙吟·一封无法邮出的信

　　铺开彩饰云笺，想写封信儿予你。挥毫搁笔，未曾想好，从何写起。万语千言，思量却是，绕过那字。把眼前风景，此时心境，托风姊，来传递。　　往事不胜人意。更匆匆、流年似水。荡空一切，独唯记忆，輟留原地。街道拥挤，人潮来去，春寒未已。弗能言、是我埋藏心底，那些牵系。

　　日前，收到梅间竹先生的新作《水龙吟》，奉读后颇有感悟，谨作如下解读。

　　词作以叙事开篇，写作者引笔铺纸，悄然灯下。“彩饰云笺”，本指精美的信笺纸，这里是用以表达作书人的郑重态度，也暗示出对方的身份，是作者的一位密友，当然也可能是一位美丽的女性。接下“挥毫”几句，是第一个转折，“未曾想好，从何写起”；这看似废话，却颇耐人寻味。“想写”而未曾想好，关键是其中的“好”字，那是恰当、妥当的意思。而从构思来看，是引人思考，推动情节的向前发展。果然，接下是有“万语千言”要说，却又是一个转折，“思量”的是，要“绕过那字”，“那字”是故作讳言，是读者都懂的，把词意推进一层。但下四句从字面上看仍是语焉不详，“眼前风景，此时心境”有何可说？值得“托风姊来传递”？风姊当系从“风姨”和“月姊”破拆后化出。风姨，传说中的施风女神，据说较为任性，不可托，如袭用“月姊”，月姊多指嫦娥，未惯与人作使，故折中为“风姊”，快速而可信，一个“姊”字也更有诗意。其实，这“眼前风景，此时心境”应也是作者故意讳饰，纵有“千言万语”，而不能说，那就只能说眼前的风景，和此刻的心情了。其实应该是如洪昇在《长生殿》中所说“借太真外传谱新词，情而已”，这也是写信人费尽周章的缘故。但这里好似有隐曲，或许曾经的恋人，因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分手，而对方已嫁作人妇，有些话已不适宜再说，故而要“绕过那字”，顾左右而言他，效放翁《钗头凤》“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之词法，只是表达得更为隐晦而已。上片是叙事，经过几番转折，表现出作书人的迟疑、犹豫，欲言又止。

　　下片起以因写信而追怀往事，并剖明心迹。　　　

　　过片后即以议论抒发感慨，多是作者的内心独白。不胜人意，指不尽如人意，当然是指二人之缘份，而非其他。接下更进一层：“更匆匆，流年似水”，“更”字是词中惯用语，有更加，更何况的意思。“流年似水”系化用《牡丹亭》中“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古人常用流水比喻美好事物的消逝，但词中却隐去了“如花美眷”。字面虽隐而用意仍在，追怀中自然忆及到伊人当年的青春美丽。这里是追怀前尘，美景良辰转瞬即逝；“流水”荡空了一切，但记忆独留在原地。辍留，犹停留；晋人《船赋》有“溯无涯之浩浩，不抑进而辍留”。逝水如斯，而记忆独留“原地”，这不是时空停留，便是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接下来，转入写眼前之景：“街道拥挤，人潮来去，”一片纷繁热闹的场景，扣住题面所说之“元夕”，也就是“元宵夜”，一幅众人上街看花灯的世俗生活画面。然一句“春寒未已”，却尽显词人清冷孤寂之心境。作书人也许并没有去看花灯，而是远远地看着“街道拥挤，人潮来去，”独自感受到的是这春寒的料峭。“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此元夕佳节之夜，独处写信，或许正如欧阳修《生查子·元夕》之去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今年“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前面铺垫的节日氛围，更衬托出作书人之孤寂，由此回答为何“想写封信儿给你”，呼应开篇，也同时照应上片过片之“即时风景，此时心境”。结尾的“弗能言”三字颇有意思，如同是一支长长的船篙，划然撘上前面的“从何写起”的船帮，其照应可谓妥帖而细密。而“是我埋藏心底，那些牵系”，则交代了想写而未能明白写出的心事，卒章显志，词作也到此戛然而止。然言尽而意不尽，让人回味：这信是写给谁？“牵系”的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物，抑或是一个信念？如果是一个人，此词当是良宵怀人之作。如果是其它，则别有怀抱，不好妄自测度，当然也不排除义山幽怀。

　　从措语来看，此词多用口语（例显不赘）；口语入词不难，难在意境意韵的包涵。而本词多处以三两口语，即描绘出生动的社会生活环境或形象，如“街道拥挤，人潮来去”即是。这也正如梅尧臣所说的“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再有，本词在结构上注重转折和递进，一韵一转，愈转愈深，每韵之间又层层递进，从而推动了情节的向前发展，也加强了意韵的涵咏。综之，本词应是一首构思奇特，手法新颖，意境深涵的佳作，读后令人齿颊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