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波斯语课

反应二战的影片很多,各种苦难,各种折磨,各种惨绝人寰,那些镜头都无法如实展现的真实,在时间里依旧疼痛。许多国家和地区建有遇难者纪念建筑,把他们的名字记在册子里刻在冰冷的石材上,也正因为这些确认过的名字的存在,他们终究不再以无名氏的身份留存于史册。《波斯语课》从一个极为特殊的角度切入,将我们带到了二战中法国的一处集中营。

影片最初的对话、在壁炉里焚烧着的名册,以及仓皇着行走的男人,都恰到好处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整个故事环环相扣,有因有果,有惊有险,细腻地描述了战争之下的人性。它让我想起《钢琴师》来,类似的色调,类似的氛围,类似的慌张,甚至同样来自于真实事件。不得不感叹对于二战的解读与诠释,犹太人的奉献始终是覆盖性的。倒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他们不忘前事,以此警示后人。

德国军官科赫对于德黑兰有着特殊的情愫,那儿是他的向往,开一间餐厅,做一个厨子,甚至在他有些傲骄地说出以前服务的餐厅可同时供150人用餐时,我快要忘记他当下的身份,还真把他当成了一个战争的受害者。剧本对于这个施虐者的塑造非常入微,有完整的心路历程,因为贫穷而饱受饥饿,对食物的追求奠定了他的人生基调,战争是什么,科赫并不细究,他只在乎这身军装能带给他的利益——吃饱喝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游离于战争罪恶之外的人,论起残暴、冷酷、无情,他没有半点逊色。

比利时人吉尔斯的半个三明治上一秒让他得到了本波斯童话集,下一秒整部车上的同行者只剩下了他一人,还是潜意识里逃避死亡嚷嚷出自己是波斯人这句话救了他的命,他被送到科赫面前,成为白天在厨房干活晚上教科赫波斯语的囚犯。科赫的因扯出了吉尔斯的果,需求与被需求的关系就此建立,步入故事的正题。完全不识得波斯语的吉尔斯开始了一门全新语言的创建,为了活命。

必须为犹太人的智商而喝彩,在登记集中营囚犯人名的时候,想到了用名字来幻化成所谓波斯语,保证了分秒间脱口而出的假波斯语能够被记住,至少有了可复习的字典。吉尔斯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精神上承受着远超于肉体的压力,以至于在昏迷状态里,嘴边呢喃着的还是这赖以生存的假波斯语。随着两人间的教学与学习的进展,科赫与吉尔斯之间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空间,一个只有他俩存在着的虚幻世界。

科赫对吉尔斯的依赖日益增长,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日渐成形,处于假波斯语环境中的科赫,是个努力把自己与战争剥离的人,拿着战争的既得利益,畅想没有战争的未来。在德语和假波斯语的切换中,科赫交换着自己的人生角色。用德语玩弄职场中的勾心斗角,不留余地;用假波斯语写诗并羞涩地朗读,表达着对和平的渴望,而窗外,他视而不见的是他的同僚正在杀人。这个人物身上集中了太多的内涵,有别于麦克斯的狂热与忠诚,有别于上司对战争的自负,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在他规划好的未来里,波斯语是通道,吉尔斯是搭建这条通道的人,从启动时就注定这是一份高高在上与微不足道的交集。科赫始终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过程发生的一切,哪怕是温情脉脉的片段,都不可能改变这既定的关系,更不能抹去科赫对吉尔斯真实的掌控——他眼中吉尔斯的利用价值。

男主吉尔斯反倒显得单薄一些。是通常意义上的受害者,眼中闪动着胆怯与绝望,基于生存这个大命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机缘巧合,他成为这座集中营里最特殊的囚犯,从最初忐忑地争取活着,到娴熟地利用科赫的心理自如地活着,吉尔斯开始正视周边的同胞,正视这场战争,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冲着科赫唯一一次的爆发:“他们不是无名之辈,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即便你手上没有直接沾血,你也是一名杀人犯。”这里清楚地告诉观众吉尔斯的清醒,与科赫之间的友情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亦从未淡忘过战争对于自身群体的施暴。同时也直白了主题,战争中的罪恶永远都无法湮没!

结局里,科赫逃走前放出了吉尔斯。可以说是这数年来对吉尔斯的情义使然,也可以说是为了赌局,甚至可以说是他人性里残留的善意,但,一切都掩盖不了他在这场战争中的犯罪。通往德黑兰的路因为假波斯语而中断,科赫的表情里第一次有了惊慌,关于被欺骗的感觉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只是他的命运注定与他的德黑兰无关了。

全片的色调昏黄得压抑,并未过多执着于对于囚犯处境的正面呈现,但凡出现的镜头又都充斥着悲怆感,伴着配乐,晃得人心直发颤。整体的隐忍与隐藏,在吉尔斯告诉盟军他记得2840个集中营的人名时爆发出来,他念出的那些同胞的名字,是他真实见到过的每一个人,是他的假波斯语字根,是他赖以活到此刻的本源。这世上已经没了这些人的存在,可他们的名字因为这种方式而被永久留下,记录在各种纪念性的册子里石头上,每一个名字都标记着一笔罪恶,一如吉尔斯的怒吼——你也是一名杀人犯!

记录是最长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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