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云 | 老瓦房

老瓦房
文|刘宏云
已经多年没住人的老瓦房,建造于哪年,知道的亲们都已经作古,活着的都记不起来。
我只是很模糊的记得当年建造时的情景:三间瓦房,当间的瓦砌上的那天晚上,好像是下小雨,大人们都愁死了,偏房没砌上瓦,土坯垒的墙又见不得雨水,塑料薄膜那时还很缺,记得好像用麦秸织成的草苫子,把前墙后墙山墙覆盖起来。
老瓦房的西边,是一条水沟,有一丈多宽,七八尺深。沟里长有毛辣子(学名香蒲),沟边种有柳树,桑树,皂角树,榆树,槐树,构树,枣树,杏树,桃树等。水沟从老瓦房南边转弯向东,连着不远处的水塘。老屋的后面和最前面,还密密麻麻的种着陈刺葩,可以用来做围墙使用,它结的果,印象中好似乎可以治疗小孩的积食。
春天时,榆树枝上结满了榆钱儿,背着竹筐爬上去,捋下来拌上玉米面蒸了吃,不光是好吃,还很耐饥。天再热点,槐花开了,槐枝上很多刺,不能往树上爬,只能在长长的竹竿一端,绑上镰刀,小心的把成串的槐花割下来,然后和红薯面一起蒸熟了,当饭吃。
印象最深的,是沟边的树行间,还种有好多葛花树(紫藤),春暖花开时,一串串的葛花,不仅好看,还是很好的食物。擓着框子,爬上爬下地捋葛花花儿,是我很喜欢干的事。把捋下来的葛花,用开水焯过,凉拌、炒鸡蛋、包饺子、蒸菜卷、烙饼,还可晒干了,到过年时蒸包子。葛花的树荫是乘凉的首选,它的叶子稠密,不生虫害。葛花的藤蔓,是我们小时候的最爱,把水沟边树上的葛藤,编织成桌子椅子,然后坐上去吃饭,或者用一根绳子系个竹筐,筐里面放点食物,慢慢投到下面的水沟里,等鱼去吃食物时,猛的一提,能逮住好多来不及逃掉的白条鱼小鲫鱼等,很是开心。到了秋天,顺藤还真的能到摸瓜,结在树上的瓜果,有了这些藤,采摘起来很是方便。
吃完花,桑葚儿又熟了。桑葚儿甜甜的,还微微的带点酸味,非常好吃,美中不足的是,吃完桑葚儿,搞的嘴角上脸上跟猴子的屁股似的,红的黑的,个个都成花脸了。
老瓦房的东间前面,是厨房,那个时候叫灶火。灶火的南边,打有一口压水井,洗衣洗菜的废水,正好可以用来浇边上的菜园。菜园里种的最多的就是会爬秧的茭瓜、冷豆、丝瓜、苦瓜等,它们爬到树上,和葛花互相缠绕着,比赛着藤壮秧长。做着方便还好吃的数得着茭瓜,一切两半,掏去瓜瓤,放开水里煮一会,再放冷水里一冰,一手握住茭瓜,另一只手拿筷子,朝着一个方向旋转着用力的搅,粗细均匀颜色金黄的瓜丝,跟魔术变出来似的,落在盘子里,加点盐放点醋滴点油,现在号称是天然海蜇的茭瓜丝,想起来已是垂涎欲滴了。
老瓦房的东南角不远处,水沟隔着窄窄的一长条土埂,和水塘相连,那一小块土埂上,长满了葛花树,因没有可供攀爬的其他大树,葛花长成了灌木丛的样子,我们正好可以钻在里面,乘凉钓鱼。运气好的时候,放养在水塘里的鸭子,还会嬔蛋在葛花丛里,捡到的话,能高兴上一整天。水塘里长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荷叶,暑假时的午后,大多时间就是在这里坐着钓鱼,为此还耽误了割草写作业,差点挨了母亲的板子。晚上睡觉前,小伙伴们相约来这里洗澡,打水仗,大人们若不扯着嗓子叫几遍,我们是不会主动出水的。
童年的记忆里,做过的坏事最清晰。生产队在水塘里种植的莲藕,我们总是挑最大最高的叶子,在中间连着藕杆的位置,用钉子扎一个洞,下雨时积在荷叶上的雨水,就会穿过小洞,流进藕杆里面,要不了多久,叶子和杆就会枯萎死掉,甚至连泥里的藕,也会一同坏死。
乡村的夏夜,蛙声不断。一张芦苇席子,往门前的地上一铺,躺在上面,数着满天的星星,很快就进去了梦乡。早上起来时,席子的下面,总是能看到几条可恶的蚰蜒。对蚰蜒的恐惧,来自大人们的恐吓,他们总是说蚰蜒能钻到小孩的屁眼里,多可怕呀。现在回忆起来,估计不会是真的,想必是大人们为了让我们穿上裤子睡觉,以免凉着肚子。蚰蜒也因此招来了厄运,我们总是用皂角刺把它钉在地面上,再一条一条的掐掉它的小腿,最后再把它喂给鸡子吃。
老瓦房的西南角,水沟的拐弯处形成一个小浦口,四季水流不断,除了寒冷的冬季外,其他季节,常在那里置一道网,然后蹲在沟边,等待着鱼儿入网。逮住的泥鳅黄鳝,多是剁碎了喂鸭子;鲫鱼最多,可它们的身上细刺太多,怕卡住嗓子,常常逮住了又扔掉;鲶鱼一根主刺,又粗又大,肉质细嫩,皮还可以用来制作小鼓,可惜很少;最难逮到的是鲤鱼,鲤鱼是尾巴朝着水流的方向,慢慢的退着往下游,尾巴还左右摆动着打摸着,一旦感觉到情况不妙,用力逆水顶上去,就能从网里面逃出来,说鲤鱼成精,有几分道理。
在房子周围的刺葩下面,葛花的树根附近,有一种类似于蜘蛛的小东西,在地上打一个深洞,洞口还做一个盖子,白天严严实实的用盖子盖着洞口,很难发现。但是它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在洞口附近的矮树枝上小草上,扯起像柳絮样的丝网,用来黏住飞过此地的蚊子蛾子。我们掰下皂角树干上的刺,小心地扎住盖子的一边,一开一合,不一会这种小东西就会从地下钻上来,从里面抓住盖子不放,此时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小铲子,斜插着从洞口边快速一剜,哈哈,哪里跑,抓住后用细线栓住,挂在门前的屋檐下面,让它吐丝结网,好粘住门口飞进飞出的蚊子,很有成就感。
正东面约三四百米远,是一座祠堂,后改造成一个教室,小学一年级,就是在这里读的。说起来是在读书,实际上没有课本,几个人共用一本高年级的同学的旧书。上课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时间是在“练兵”,我们都是红小兵,肩抗红缨枪,手持木头做的大刀,向日本鬼子的头上砍去,嘴里还唱着:撂倒一个俘虏一个,打倒美帝国主义,活捉赫鲁晓夫……
四五年级时,老瓦房前的枣树,有碗口粗细,到了秋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老枣树,挑白里透着红的枣,摘了吃,又脆又甜;那种全部长红了的枣,只是甜,软绵绵的,吃起来没嚼头。有时,还会从树上摘下大一点的枣,用刀子慢慢的刻成篮子的样子,再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枣核,系上线,就可以去井里提水喝。
一年中,果实成熟最晚的,是构树。红红的绒球样的构树果实,各种各样的鸟和我们争着吃。低处的能摘得住的,我们会抢先吃掉。吃完了构树的果实,就要耐心的等待来年了。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瓦房很简陋,可记忆中最多的,就是它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时间愈久,暖暖的回忆愈多。年久失修,已是破烂不堪,西山墙已经塌了一半,屋顶的瓦上,长满了瓦枞,隔着窗子看里面,当年搂柴禾的大筢子,还挂在梁上,一场大风一场暴雨一场大雪,它或许会全部塌掉的。睹物思人,想想老瓦房的今天,或许就是明天的自己吧。去年清明时节,回去拍了些照片,算是留个念想。
时至今日,年降水量愈来愈少,大大小小的沟壑水塘,早已干涸。没有了水,便没有了灵气,生植物的大量减少,让人心疼的同时,也少了无数的生活乐趣。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所谓的什么空心村治理,越来越多的村庄,在一天天消失,结果是不伦不类,毁灭了原来的旧乡村,也没有建设出来新的城镇面貌,就好比一个地道的村姑,硬是给穿上了旗袍,美还没有来得及彰显出来,缺点倒是暴露的一览无遗。让人瞅着恶心,想着痛心,念着伤心。
但愿有那么一天,不再强调单一的冰冷的鸟笼式的建房要求,我还想用青砖黛瓦,让老瓦房焕发出新的色彩!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刘宏云,小名刘万,河南邓州人,常用“无疆”发点图片或者闲文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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