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话年画
年关将至话年画
江雁
朋友发来一张年画——《三猴烫猪》,画面诙谐又喜庆,瞬间勾起诸多旧时印象。
我一直觉得,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最接地气的莫过于年画。
年画最早来源于门神。《山海经》上说,上古时期一片海域中有一座山,山上有一株绵延三千里的桃树,桃枝东北,便是万鬼出入的鬼门。此门由神人神荼和郁垒日夜守护,一旦发现有恶鬼害人,就将其捆绑起来,扔到山下喂老虎。黄帝感念他们的功德,对他们敬之以礼,倡导百姓每到过年时,都要在门上画神荼、郁垒和老虎的像,祭祀跪拜。
这个故事神话色彩浓郁,不足为信,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我国民间张贴门神由来已久。到后来,就逐渐演变成春节时人们在室内贴年画、户上贴门神的习俗,既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气氛,又达到驱凶迎祥的目的。因为这些画要一年更换一次,所以便被称为“年画”了。
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正是物资匮乏的年代,可供阅读的书籍也少得可怜。正因为如此,每到过年时节,挨家挨户看年画就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老百姓过的都是土里刨活的日子,一年到头的辛苦忙碌过后,总期盼着来年能过上富裕、顺畅的生活。这样的愿望,往往通过他们张贴的年画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大多数的年画都有着美好的寓意,是人们借以传达心声的媒介。
最常见的,莫过于天津杨柳青的一幅年画——《连年有余》。画面上一个童颜佛身,戏姿武架的漂亮娃娃,怀抱鲤鱼,手执莲花。画中的意思则是取“莲”“鱼”的谐音,借寓来年生活富足。这幅画,堪称年画中的经典。有的人家那年有孩子要考大学,也会张贴一幅《五子登科》,来表达对孩子的祝福。
当然,我小时候看年画是想不到这些所谓的寓意的。我喜欢的是画上那些斑斓的色彩,漂亮的花鸟,还有活泼欢快、形象各异的人物神仙。最关键的是,有些人家贴的还是连环年画,使我在享受视觉盛宴的同时,还了解到许多光怪陆离的民间传说。
诸如什么群英会、杨家将、盗仙草、宝莲灯之类的故事,我最早都是从年画上获知的。可以说,年画实在是大大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倘若我在谁家看到的年画缺上一角或少几行字,我甚至会急到抓耳挠腮,恨不得可以脚下生风,跑到集市将其找出来,以饱眼福。
当然,这只能是我的妄想,实现不了的。或许是为了弥补这样的缺憾,我从那时候便学会了想象,为我不曾看到的画面或是文字,补充出我自己心中想要的结果来,从而让故事足够完整。
如果日后通过别的渠道再接触到这些故事,发现自己所补充的情节,有的居然很接近原著,我总不免要向其他小伙伴们炫耀一番,从来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
即便我之所想和原来的故事大相径庭,我也绝不至于垂头丧气,倒是会自鸣得意地说:故事可不都是人编出来的?凭什么我就不能编呢?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是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了我的文学创作了。
说到杨柳青年画,我还闹过一个乌龙。当年我所看到的年画,张张都刊印有“杨柳青年画”的字样,年少无知的我,便想当然的认为杨柳青是个人名,且必定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否则,凭什么能画出那么好看的画来呢?
后来我上了中学,从美术课本中得知杨柳青其实是天津的一个小镇,不由得哑然失笑。还好我不是情窦初开的男生,要不然,闹点单相思破灭的小情绪恐怕也未可知。
杨柳青在我心里从一位有才华的漂亮姑娘变成了一个地名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其时我业已知道,年画不止天津杨柳青有,苏州桃花坞、四川绵竹以及山东潍坊杨家埠等地的年画也同样精彩。但比较遗憾的是,因为人们审美方式的多样化,年画在当时都开始走向了没落。特别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他们是容忍不了自己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房屋内,居然还会有年画那样乡土味十足的东西存在的。
其实,我们总习惯在生活的进程中抛弃掉一些我们在当时认为不好的、过气的东西,可是事后回过头一想,才又觉得那些东西其实弥足珍贵。就像年画。现在不是又有人开始收藏旧版的年画了么?且更有人将能够拥有一张手工木版年画视为一种荣耀。
但愿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明白:有些东西可以扔得,比如陋习;有些东西扔不得,比如文化。年画,就是一种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