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真善美​

老刀客

诗歌不好讲，大家对诗歌的认识五花八门。百花齐放是对的，但认知上很难统一，酸甜苦辣咸，各有所爱。

尽管诗歌千变万化，从语言上来讲，分为口语诗和书面语。现在口语诗在诗坛占主导的地位，诗歌腔的书面语已令人生厌。我们讲朗诵不要播音腔，写诗也不要诗歌腔，诗歌腔就是陈旧的书面语加大词，语言表层的情绪夸张，貌似浩大深邃实际连人气都不见。口语诗是对书面语诗歌的反叛，它生动鲜活，自然不雕琢，像母亲的叮咛，质朴而深情。

但眼下口语诗人也有一部分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堕落为口水诗，口水和口语的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口水从内容上捡到篮子里就是菜，是诗歌的日记，文字的分行，看到什么就写什么的，有人一天写十几首，倒是贴近生活最真实的部分，那么境界呢？只有鸡零狗碎的真，我叫它段子，实际上连段子都不如，段子还有笑点与抖包袱。语言是大白话的分行，境界是低俗与猥琐。一次性消费品永远成不了艺术品。

诗要有诗的质感。正如玉不是普通石头，酒不是白开水。好诗就是说人话，好好说话，说好人话，不要貌似深邃浩大的空，也不要鸡零狗碎的真，要言之有物，还要诗意呈现。自古以来中国就有诗教的传统，诗人在生活中一定是真善美的追求者，真就是真情实感，拿出一颗心，不虚假，不无病呻吟，没有功利目的。有的诗人平时写诗非常晦涩或不知所云，但一涉及爱情亲情就写得很有感觉，因为注入了感情，他没有为文而造情。真情很浓烈，但在诗里又不能如火山喷发，还得压住一点，否则就过于直白。情绪呈现要有点技。写好一首诗，第一个字就是“真”，就是真情实感，真性情，真正的风骨。

第二个字就是“善”。善就是指境界，诗人是分品级的。有小诗人与大诗人之分，有写国歌的也有写情歌的。国歌是一个时代，一个国家民族的记忆，战歌是为社会的不平，为民生的悲苦而发声。境界就要求诗人有担当，有责任感，不是罗列一些文字而混个诗人称号。

最后一点就是“美”。就是诗歌美学的支撑，境界再高，情绪再饱满还不够，唐人写诗向来把情感思想都藏在意象里，这是诗歌美学的最高境界。在古典诗歌传承和欧美诗歌横的移植方面做得最好的，是台湾诗人，洛夫、余光中、向明等等，他们传统文化功底深厚，又有很好的欧美诗歌学养，诗作既有中国气质又很现代。诗歌圈子里有假洋鬼子，写着消化不良的翻译体，好像不写乌鸦，不用上几个外国人名就不够崇洋媚外。我喜欢台湾诗人的作品，中西合璧又有国魂和眼界，不是穿旧西服的稻草人。

诗最终要呈现人性关怀，有人气和人味，哲学的高度和神学的神性都该服务于人性根本。哲学说到底是哲学家的事儿，神学的空灵也只能给诗歌增加点禅意。一部《红楼梦》红了三百年，是用小说艺术的形式来阐释人生的空无，语言很漂亮，人物形象鲜活，却又非常贴近人性，由此说诗歌首先要有人文关怀，不然写了给谁看呢，给神佛？给下个世纪的人？

同题诗是对诗歌个性和灵感的抹杀，看图写诗和命题作文要不得，限定诗意的自由，是对诗意的浪费和糟蹋。当然也有好题目，比如“眼泪是最小的海”。清明节倒是可以写，但也写得太滥太多了。同题诗出题的时候，一定要给诗人很大的想象空间去驰骋，为诗而诗有什么意思？

我小时候有好多年在农村生活，这一段经历对我最有滋养价值。城市里有诗吗？只有灯红酒绿，欲望和消费，噪音和雾霾，夜空中连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诗歌在乡间，二棍是我的好朋友，他就说心要有个根据地，我的根据就在我的故乡，四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现在还有四个人，那是我的根。

有人问我如何判定一首诗的好坏，就像金子一样放在砧板上，不断地锤打，金子不会断裂，破铜烂铁早就断掉了。好诗百看不厌，能超越时间而存在，能经得起挑剔的目光，令人对诗有一种敬畏的心。好诗是酒，是暗夜的灯火，空灵而有张力。我喜欢的好诗是：精短有内涵，构思不一般。超过五十行的不看，不要讲浩大深邃，那是你不会大题小作，大事化小。没有构思就是一堆裹脚布又臭又长。构思就是文字不多但一点突破，为思想感情思考找到对应物，创造一个情境意境，一下子把读诗的人拉进来，这才是真功夫。诗到语言止不如说诗到构思止。一字千金，不可取舍，充满智慧，这才是好诗。

精妙构思，反复推敲甚至不惜推翻自己。好意象、好题目、好内容一定不要浪费掉，一定要把它写成功。语言上用口语，在构思上用一些意象，意象的力量就是四两拨千斤。写诗一忌讳太“作”，不自然；二忌讳太“拖”，一句话可以表达的，却多用了十几行；三忌讳太“旧”，不管是诗意、诗语，还是表达方式，都似曾相识，太过陈旧，没有创新；四忌讳太“空”，言而无物，太空洞；五忌讳太“滥”，不经提炼，把生活的流水账也随意分行成“诗”。

诗歌是心灵的一个庇护所，是诗歌支撑我走过这么多年。人在生活中会有许多的不如意，诗歌是生命中的灯盏，有诗在，我不怕夜路漫长。一个诗人，长时间不写点什么，人就觉得缺氧，只有在写作时才能享受到情怀与智慧交织出的愉悦和满足，体会到生命思考与发掘的意义与价值。苍凉是人到中年最好的诗，风花雪月已经走远，快乐是肤浅的，冷与痛才会给人生以分量，给诗以灵魂的深沉。

简介：老刀客，本名朱鸿宾。山里人老实人媒体人。写诗三十年，在诗里念经呼吸。有诗一箩筐，出诗集几种。坚守纯诗，喜欢真性情，大境界的艺术品，认为好诗就是说好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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