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割麦 1
“上坡了,到南坡割麦子了!”队长肖来顺走过所有的小巷,从这头喊到那头,然后到大槐树下敲一阵钟声。平常总是有线广播唱《东方红》时,也就听到了队长的叫喊声。今天鸡叫两遍就听到了他的喊声,因为割麦的日子,赶早起来凉爽。
肖明岭动作慢些,在屋里磨蹭着,田红柳已经戴上席帽子,腰间系上布带子别上新磨的铮亮的镰刀往外走,见婆婆的屋里点起了油灯,就大声骂:“整天熬灯熬油的,也不死去。”婆婆听到了,不敢则声,只是浑身哆哆嗦嗦地赶紧把油灯吹灭。
熹微的晨光里,麦浪滚滚,激荡着黄河不羁的灵魂,看到熟黄的麦浪,你会情不自禁的想到黄河,当你看到黄河,也自然会联想到鲁北平原的麦浪。当朝阳从枣树林子的东边出来,给整个麦田添加了浓重的金黄色,当催麦子一晌成熟的热风吹来,连麦田边的树叶都染了麦子的本色,麦地里的金黄色和热风和麦熟的味道浑然一体,不分彼此,整个麦田就如点彩派画作。
肖来顺在昨天割麦子动员会上强调过,队里割麦子,女的一律不准带针线活儿,也不准带孩子。休息时,可以喝水可以拉呱,家里送饭到地头上。当人们走出村子,远处的路上已经有一个黑影晃动,那是四奶奶起来拾麦子,她是双土村一队的人,可是她又似乎是全村的自由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坡里捡柴禾拾麦子自由游荡而不怕队长吆喝的人。她走到哪里拾到哪里,在肖明岭的大车后,或者收割后的地边上,即使没有放坡,没人管她。四邻八舍的,也有用得着她的时候,因为她有一手绝活,会给娃儿捧魂,当事人家就赠送她一些地瓜窝窝头表示感激。
男女社员戴着席帽扎着白头巾各色方巾,鱼贯而行,到麦地头上,依次排开,肖来顺快速地迈着大步,分给每一个劳力,男人割六行,女人割四行,一字儿排开,他一声令下“开镰”,小麦在镰刀的沙沙声里幸福地躺下,倒伏下一片金黄。就是穿着长袖褂,也还是感觉麦芒撩人,叶子窸窣,镰刀沙沙,七星瓢虫纷纷四散逃亡成难民。最忙的时候,似乎布谷鸟躲避着辛劳与炎热,偶有鸣叫也只是怯怯的,远远地在地平线上传来。麦田里麦子成捆后,再由肖明岭赶着的牛车慢悠悠沿着窄小的土路,颠簸着运回轧麦场。轧麦场上立即响起了碌碡呀呀的声音。公社时候,碌碡还鲜活在打麦场上,麦田里,空气影子蒸腾颤动,在炎炎烈日下,席帽显得格外特立独行。除去粮食堆到场院里盛到粮囤里,下到锅里舀到勺子里吃到嘴里嫌少,当时的劳动场面确实热闹壮观,节日一般的打麦场、小路上,田野里,到处是乡村的牛哞。
封面照片作者:石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