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千年古树王
冬歌文苑
千年古树王
在都江堰市向峨乡棋盘村一个山坡上,矗立着一棵古青冈树。据说,树龄有1300多年。
我见到它时,它没有一片绿叶,树皮沟壑纵横,躯干上蚀刻般的累累痕迹历历在目。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山坡上,它巨人一样巍然站立着,向我们展示它的筋骨,它久经沧桑的生命力。据专家说,它已经枯死。
但我相信,它没有死。只要没有倒下,就不会死。
紧挨着它的一棵小树枝繁叶茂,很容易让人怀疑,那是生命交替的结果。但没人能够证明它们有血脉关系。也许,那是它领养的孩子。
它那需要几个人才能合围的巨大身躯,曾给数不清的鸟儿、飞虫蝼蚁,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园。
有多少人在树下玩耍长大,又有多少人埋在它的周围?它庇护着他们生的快乐,也庇护着他们死后的世界。
一棵树的命运无外乎抽枝长叶、开花结果,或被砍伐做家具、做纸浆、做木屑、做柴烧,或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或被埋在地下成树化石。能成为一道千年风景已是奇迹,也是莫大的幸运。
我们每年都在栽树。在城市里,人们经常为树喷洒药水、修枝剪叶,为它们输液,用木头或者钢管支撑它们,但我很少发现一棵巨树。而这棵青冈树是怎么成为千年古树王的?它是如何经历了风风雨雨而不倒的?
它经历过“5·12”汶川大地震。它经受过无数次电闪雷劈。它听到过无数的欢歌笑语、哭泣呐喊。它看遍了人世的风云变幻,也享受了无尚的荣耀和膜拜。
如果它写一部自传或者见闻录,一定精彩纷呈、惊心动魄。虽然它从来没有挪过地儿,但它却拥有我们人、它的许多同伴所没有的漫长时间。在这样的时间长河里,即便是周围方圆几里发生的事,也足够写一部砖头样的巨著了。但它没有写。也许,它觉得写在纸上,就得先将自己粉身碎骨化作纸浆。也许,它不屑写,因为没有人能读懂。也许,它一直在写,写在自己的身体里,写在扎到地底深处的每一寸根须上,写在天空里、大地上。
现在,它不再长新枝绿叶,它庞大的身躯在日益缩小、干枯。
日日夜夜,风在它的身体里跑进跑出。青苔、杂草在它身上安家落户。不肯离开的鸟儿在它的身躯里筑巢繁衍。有条巨蟒将它当成憩息地。它身上爬满了无数飞虫蝼蚁——
它死了,依然孕育着无数生机。
作为一棵树,一生没被刀砍斧削,这是上苍的眷顾。它努力回报着这份眷顾,站成了一道风景,创造了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
四周,青山巍巍。果树结满了果子。竹子、小树、野草,正在热烈地生长。村庄上,新修的房舍整齐而美观。它是不是感觉到了该告别的时候?该踏上生命的另一段旅程?
当我仰望它时,一块风干的树皮随风掉落。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虽然它已风干,裂纹斑驳,却坚硬而厚重。揣着这块树皮,我和大家一起坐车离开了。
阳光里,它饱经沧桑的模样,显得那么平静祥和。我回头望着千年古树王,直到车子拐弯,它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也许,下一次我来时,它已经与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这么想着,我便将手中的树皮又攥紧了一些。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它身边的那棵小树已经长成了它的模样,巨大的树冠像一只诺亚方舟,一只鸟飞来,又一只鸟飞来,松鼠成群结队地爬上树干,孩童在树下玩耍,一群人在它周围载歌载舞……草木越来越繁盛,绿色在大地上蔓延……
插图/网络
简介
宓月,女,浙江绍兴人,现居四川成都。毕业于四川大学新闻系,现为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散文诗世界》杂志主编、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散文诗集《夜雨潇潇》《人在他乡》《明天的背后》、长篇小说《一江春水》、诗集《早春二月》、人物评传《大学之魂——中国工程院院士、四川大学校长谢和平》等。作品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中学生课外阅读书籍和中考阅读理解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