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雨过,万物皆清明
入春以来,雨水特别的多,兀自阴雨缠绵,冷湿交加。雨声淅沥,仿佛忽然间便从背景里凸了出来,直逼人的感官。日间诸事纷纭,应接不暇,一俟到了晚间,就寝已毕,窗外屋里,灯下枕上,便惹起了无限心念感触。
雨是来自天上的精魂。我不喜雨带来的潮湿,却喜欢雨创造的意境。固然,雨有许多种,春雨贵如油,夏雨一阵收,秋雨缠绵苦,冬雨冷飕飕;但之于我,雨似乎总竟是安静的,忧郁的,孤独的,多情的,高傲的。它与我的性情是如此契合,与我骨子里桀骜不顺是如此的不谋而合。
雨的世界是静默的世界,纵然它也有声罢,那也是为了掩盖世俗的喧嚣,你看,下起雨来,即便是闹市,不也显得清静了许多么?下雨天,人们尽量待在家里,纵便出门罢,也是步履匆匆,少有言笑。这世界太过喧闹熙攘,是雨让它冷静下来,向它揭示生活的本来面目。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雨时别离,平添伤感,雨便成了情人的泪,无止无休间,滴水随君远。雨的世界是孤独的世界,无人与亲,任其飘零,便纵有几个痴心人窗前长立,对雨思愁,亦只是怀想一己心事,沉湎独个情怀。
雨雾笼罩,雨丝乱飞,便纵有满腔块垒,亦无从寻人诉说。雨的世界是情感的世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雨的季节,最宜怀人,而人的情感,也正是在雨中逐渐软化、厚重起来,在雨的浸润之下,人心也仿佛更趋敏感而多情。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蒋捷的这阙《虞美人》堪堪将听雨人的心怀描述得淋漓尽致。侘傺失意之时,离乡背井之地,听雨的感受便最为深沉。
而今有了家室,背井离乡,朝九晚五,听鼓应卯,心事有变,听雨时的感触也自是不同。原来那种对人事的伤感转为对人生的怅惘,原来那种具体浮泛的愁转为一种更为抽象沉郁的痛。也许,以后都再难逃逸出这种雨境了。
檐雨滴答,拨人心弦。不知今夜,又有几人孤枕无眠?
文|蜀黍看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