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梦魇1991

大厦摩天。市井喧啸。轿车。冰淇淋。笑声。

忽听轰隆隆巨响，地暗天昏。睁眼看时，已满是断壁残垣，废墟狼烟。

人们很是惊慌，纷纷挤到街头。

一对恋人紧紧抱泣。一位妇女用床单包东西。壮年汉子抱着JVC音箱，小女孩搂着饼干筒。

一位年青人大声叫喊:不要慌，共产党员站出来。人群渐渐安静，从中走出男女老少若干。一会儿功夫，小伙子抬来席梦思，老人抱出棉大衣，姑娘抬来煤气罐。忽听一声号令,点点处处橄榄色。片刻，行军帐蓬搭起长龙，行军锅灶热气升腾,还有歌声如雷：撼山易，撼解放军难。

街头几个人。排头一个象宋大成，不,是焦书记。焦书记大手一挥说，诸位同仁，政府给我们送来粮食，我们要战胜困难，重建家园。于是我们扛面袋，搬饮料。一位大婶边支灶边对我说，哎，还是咱政府，听说莫斯科把土豆当作牛肉烧，咱们却能吃上拉面，还是咱福气呵。一位老太太依杖而立，老泪纵流。忽又听到爽朗笑声，一回头，咦，几个人正在码方城。一个人腰后还挂一闪亮物件，仔细一看，是印把子和酒起子。

我在街心徘徊，突然看见我们经理在断壁上喝茶，我们习惯地要拿水瓶，经理发出指示，办公室那二斤茶叶抢救出没有，经研究还是由我保存为好。我跌跌撞撞爬上办公大楼，老局长正抱着帐薄费力前行，气喘吁吁。一位大妈上楼，她是单位看车人老伴儿，上下班我们总是相互问候。大妈捧出一个瓦罐，盛满炸酱面。我想起昨晚偶翻《高山下的花环》，当读到梁大娘在面条里泡煎饼渣吃时，我流了泪。

一位盲人用竹竿探路，我领他走出险境，还把两瓶可乐塞到他怀里。盲人激动地朗诵着：我来自遥远的布达拉宫，格萨尔王的神鹰呵，如今也飞遍大地神洲。

一只足球滚到脚下，我捡起球对跑来的毛头小伙说，好好练，注意安全。小伙子致敬道：多谢支持，我们要参加北京奥运会。

剧场。万众肃穆。正在放映《周恩来》。我看到他躺在床上削瘦的面庞，我含泪祈祷：加油，中国。

厂房，机床运转。一位老师满身油污走出来，悄然坐在一截石墙下，片刻便鼾声如雷。

田野。金黄。大叔大婶们握紧廉刀，挥汗如雨。修机器的师傅提着斧头管钳。高兴地对我说，修得了，马上开工。

大梦初醒，记下以上片断。

1991.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