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瓷器上的宗教纹饰绵延不断,反映了历史上一种文化现象,值得鉴赏研究。明朝初年,藏传佛教显密双修,见行并重,仪轨复杂, 像设繁多,传入汉地所展现的文化符号清晰地有别于传统。这种新造型的瓷器来源于西亚阿拉伯铜器,为永宣时期经典造型。其器腹部绘轮花,出自佛教中八吉祥,也称佛门八宝。法轮、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其中法轮为首,亦为佛法代称。在古印度,轮为农具,也为兵器, 佛教借“轮”喻法,表示佛法无边,摧邪显正。法轮一般为八个轮幅,代表八正道,圆圈代表佛教教义完满。将法轮美化为花形图案,在永乐首现,宣德时有所变化,轮幅变肥,更像花瓣。另件永乐青花缠枝花卉折沿洗,外绘常规缠枝花卉,内绘如法轮般的图案形花卉,每瓣肥阔,内饰杂宝。杂宝自元出现,用意不甚明确,形式多种多样,灵芝、双角、方 胜、银锭、犀角、珊瑚、火珠、法螺、双钱等等,无固定格式, 与佛教并无紧密关联,用途随意。此洗正中所绘题材带有宗教气息,应为宗教场所使用之器。
该罐佛教意味浓厚,腹部缠枝莲花八朵分别托住八吉祥,上下绘变形莲瓣纹,此时的莲瓣已明显不是八大码,主瓣叠压副瓣,尽可能地将装饰纹象形化。这种莲托八吉祥纹样永宣起开始风靡,虽在明清两朝时多时少,但从未间断。
台北故宫亦藏有多件宣德青花莲托八吉祥作品,其中八吉祥排序为轮、螺、伞、 盖、花、鱼、罐、长,与前例稍有差异。宣德青花莲托八吉祥合碗,器身与盖均绘一花一叶,上托八吉祥;该盘盘心绘莲花带房,莲房又称莲 蓬,储莲子之处,外壁连绘两组莲托八吉祥,依次均为轮、 螺、伞、盖、花、鱼、罐、长,这种装饰实不多见。此件作品多处与众不同,首先是内外均绘,且内容不一致;其次是以古印度梵文“兰札体”工整书写作为装饰;其三是佛八宝莲花与海水点缀陪衬;其四是内部图案以九等分均分,各置一字母;梵语是印欧语系中最古老的语种,如今只属于宗教和学术的专门用语。该罐极为特殊,罐盖内及罐内均写汉字“大德吉祥场”五字,此件瓷器深受乾隆皇帝喜爱,在丁观鹏绘制的《是一是二图》中居视觉中心点。莲花在佛教中有重要含义,故莲花纹碗亦为常见器物,该碗莲瓣双层。这类莲瓣莲子碗对后世影响很大,清朝康雍乾时期多有仿制。明中叶瓷器上的宗教纹多了些内容,不再单单是佛教题材,伊斯兰教相关纹样在正德朝开始集中出现。成化青花莲托八吉祥盘已摆脱明永宣窠臼,法轮居盘心,其余七件均布四周,体现了佛家八宝以法轮为首的原则。台北故宫另藏有成化青花梵文碗、盘,梵文仍采用兰札体,不过书写已明显不如宣德工整浑厚;正德时期官窑大量出现阿拉伯文字瓷器,学术界一直颇为费解,此现象是否完全与伊斯兰教有关,还是与伊斯兰文化有关,需要多方论证。明朝总体上推崇佛教,但对其它宗教如中前期的伊斯兰教,后期的道教都采取包容之势;尤其对伊斯兰教,朱元璋感念开国元勋中的回回常遇春、胡大海、冯国勇、蓝玉、沐英、冯胜、丁德兴、华云、李文忠等文臣武将,登基后敕命在 南京建清真寺,并赐名“净觉寺”。时至明中,明武宗朱厚照曾写过《御制尊真主事诗》: “一教玄玄诸教迷,其中奥妙少人知。佛是人修人是佛,不尊 真主却尊谁。”最为新奇的是正德皇帝还有一个伊斯兰教名字,叫妙吉敖兰,这是阿拉伯语的译音,意为安拉的荣耀。这些迹象表明正德官窑出现阿拉伯文字瓷器肯定不是偶然。该盒图案布局零碎,非常伊斯兰化,开光处书写阿拉伯文。正德青花阿拉伯文烛台,以阿拉伯文字为装饰主体,书写《古兰经》 箴言,显然是清真寺供奉之用;正德青花开光阿拉伯文碗,两碗装饰风格相近,只是开光一圆一方;阿拉伯文书写的箴言,多是赞颂或儆戒之语,已经非常图案化,自然融入中国瓷器的装饰之中。该青花插屏署“大明正德年制”款识,插屏画面圆中以菱形开光书写阿拉伯文《古兰经》,此段文字为《古兰经》第72章第18—20节:“一切清真寺,都是真主的,故你们应当祈祷真主,不要祈祷任何物。到了明嘉靖时期,信奉道教的世宗,极好长生之术,此时朝廷道教风气极重,反映到瓷器之上为由里及外的道家气息。该瓶道教内容丰富,道教的云鹤,道教的八仙人物,以及葫芦的造型,都在传递着道教的文化。嘉靖朝因为上有所好,葫芦造型的瓷器风行。另一件大盘盘心设一符箓,凡人不识,符箓是道教中的一种法术,民间常说的“画符”即为此。符箓布置在中心,群鹤翔舞,向心于中,烘云托月般将道教法术恰到好处地体现。该炉腹部设弦纹两道,一分为二,下部斗彩绘八朵莲花,上部青花绘八卦图形;该瓶上人物背剑,应为八仙之一吕洞宾,肩部饰八卦,两件作品都 将八卦装饰在上半部,可见重视。《易经》记载:“易有太极, 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道教以为凡事生于阴阳之间,故八卦图形常现于道教题材作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