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武：华德折腾经历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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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路向西风驰电掣驶去，到西安时已是傍晚时分。出了西安火车站，韩老八当下傻了眼，火车站广场及周围高大宏伟建筑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五光十色，无数小车在宽阔街道穿流不息。他象刘姥姥走进大观园，惊呆了，看傻了。站在马路边，一抬手，立即有辆出租车停在身旁。他坐进车后，信心又回来了，给司机说：“拉我去你们最好的酒馆，饿了，要吃饭。”司机看看这一身穿戴土的掉渣、方言土话、口气却狂傲的外乡人，无声地笑了，一脚油门直驰南梢门外，西安宾馆对面的唐乐宫酒楼。
走进唐乐宫，斗拱大堂，眼花缭乱的豪华吊灯，古典绝伦的壁画，美女仕图的中式屏风，铜铸雕塑的骑士，尤显花团锦簇，高雅脱俗，富丽堂皇。和一身粗布黑棉袄、大裆棉裤、脚蹬笨厚棉窝鞋、头戴防风猪耳帽的他，形成极大反差。置身其间，简直让韩老八自惭形秽。他落座后，连呼：“服务员”，但无一人理会。韩生了气，拍桌大喊：“来人！”好一会儿，一个穿大红旗袍的女服务员懒懒踱过来小声问：“吃啥？这儿可不是大排档？钱带够了吗？”
说罢一脸鄙夷，极不耐烦地把食谱夹推过来。韩翻开一看，印的十分精美，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全是洋文。他怕斜眼看他的服务员耻笑他，在食谱最上端慌乱地点了四个菜，服务生暗笑退去。
大堂西南角弹钢琴的美女奏出悠美的旋律，韩觉的远没潼关老腔解馋。吃饭的客人廖廖无几，间或还有些外国人在就餐。韩枯坐良久，不见上菜，不由大呼：“上饭菜。”
服务员碎步近前说：“先生，您刚才点的四首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已演奏完毕了。”并在食谱上指给他看。韩觉得四周有人窃笑他，干脆也不分辨，匆匆指着食谱最下端，又点四个。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四大盆汤来。这下把韩彻底激怒了，他一拳击在饭桌上，气的直抖的手一把揪住服务员怒吼：“叫你们经理来，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西装革履的经理象从地下冒出来似的，谦恭地假笑着：“对不起，新来的员工错拿来西餐食谱，您想吃点啥？给我说，千万别动气。”
韩的底气又回来了：“你们狗眼看人低，戏弄我半天，赶快给我上一席酒菜，要最贵的，啥贵上啥，别害怕，老子有的是钱，哼，妈失滴，小瞧人。”
服务员疑问：“就你一个人吃？”
韩和经理几乎同时：“滚！”
望着满满一桌丰盛佳肴，什么爆炒腰花、龙虾鲍鱼、海参鱼翅、大闸蟹等，色、香、味俱佳。韩对一旁经理睁眼说：“这桌饭菜连桌椅一块算账、总共多少钱？”
说罢，抡起椅子狠狠砸向满桌饭菜，接着解开大裆棉裤探手取出一捆钱摔在桌上：“气都气饱了，那里还吃得下，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知道吗？”他一字一顿大声说：“我就是潼关的韩、老、八”。他猛一转身，向门口走去，不料脚下被砸流的油水一滑，韩身打一趔趄，重重摔倒在如同镜面的瓷砖地上......
在红十字会医院病房里，韩老八和同样骨裂住院的华德成了病友。
工地旁边有个村民开的小饭馆。韩老八、华德和我在靠窗的桌前坐下，要来几个凉菜和一瓶十年西风酒。三杯酒下肚后，三人都脸色泛红，神情亢奋起来。华德冲韩一碰杯笑问：“老八，你这大款咋有空到我这儿来，有啥好事？”
“啥大款，好汉不提当年勇，现潼关金矿可比不得当年了，乱的邪乎，到处是开矿的，其实有三分之一是凌晨组织人偷矿、抢矿的。山下歌厅、酒楼、暗娼、奸商、庸医、盗贼云集，搞的乌烟瘴气。凶杀、枪劫各类案件，时有发生，屡见不鲜。我那年去西安摔伤，成了跛腿，也想明白了，我就是个没啥文化的农民暴发户，那些年没自知之明，不知天高地厚，现如今准备见好就收，不开金矿了，转行干别的。现有个极好发财机会，来和张哥商量一块干。”
韩滔滔不绝地说着，专注的目光盯住华德，目不错睛，好像要把他华德印在脑子里。
华德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啥好机会？快说。”
韩老八一仰脖子喝下一盅酒，用手抹了下嘴：“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得吃一，看二，谋三，得有超前意识，才能立于不败。抓住机会，好风景都在险处。你肯定知道，这几年陕北榆林地区允许私人开采石油，神木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遍布打油井，打出油来。磕头机一安装，你就是在宾馆睡大觉，可是磕头机二十四小时在给你磕头抽油，财源滚滚而来，钱多的叫你数的手疼。当然和潼关当年一样，要看你运气天命了，倾家荡产，花尽最后一分钱也可能打出一口干井，一路乞讨能回到家算你走运。”
韩老八夹块酱牛肉嚼着咽下，仰脖喝一大盅酒。华德目光暗淡下来，懒懒和我连碰三杯：“咱没这财力，更没天命运气。”
“不怕，好机会来了”，韩老八一掌拍在桌上：“咱不用耽心打出没油干井，风险为零。我有个朋友的井已打出油来，但他在美国留学的儿子被黑人少年打伤住院，生命垂危，他心急如焚，只等护照办妥，急飞美国，愿将油井转卖给我。我自知才疏学浅，见识阅历俱不如人，今欲和你老哥绑锅大干一场。共需资金三十万，连全套设备让给咱，我出二十五万，你出五万，将来四六分成。我喜欢直来直去，张哥，咋样，干不干，给个痛快话，别人我还信不过，也舍不得呢！”
当晚，张华德彻底失眠了，一夜没合眼，想的头昏脑涨，天蒙蒙亮就直奔岳父家。华德家在农村俗称一头沉，老婆孩子也都在西安远郊，岳父在县教育局工作，全家农转非迁往县城居住。赶在上班前见到岳父，说明原委，岳父给凑借了五万元，一再告诫慎重再慎重。他回来后，给韩老八提出要亲见卖油井的朋友，落实所说情况。
在半島茶苑，华德和油井主见了面。对方穿戴体面，象个文人，戴付金丝眼镜，皮鞋擦的贼亮，白净面皮，举手投足透着股文雅气质。说话不疾不火，语气温合，很有条理，脸上始终带着和蔼地微笑。他拿出油井配套设备一览价格表，相关审批手续及相关交费收据。谈妥转让过户协议，又让看了正办护照的有关资料。华德不顾韩的暗阻，执意提出要去陕北榆林，亲眼看看油井出油情况再签字盖章，以做到万无一失。井主细嫩柔软的手握住华德手摇了摇，连声说：“那当然，应该，应该，老兄是个精细入，这才是真办大事的人啊。”
华德又一次坚决要停薪留职下海了，象上次那样义无反顾，任谁都劝不住。周末晚上，在阵阵瑟瑟秋风中，华德、韩老八和井主踏上去陕北的采油之旅。
他哪里知道，悲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
3.陕北采油奇遇儒商
康 熙字典上说“命运”。命是不能改的，可运是可以转的。花开花落年年有，青春一过不再来，抓紧时机，把握机遇，在有限之年拼搏一翻，虽败无憾。关键是细节决定成败，看清事，认准人。岂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被小猫小狗带到了地狱，可悲、可叹、
华德坚持要考察所转卖油井是否已打出油的确切性，于是三人踏上去陕北的考察之行，说定如确实可靠，即在当地完成一切交接手续。
韩老八、华德和井主李儒华坐在通往陕北榆林的延客大巴车上，颠簸缓慢地爬行在陕北贫瘠的沟豁重叠、绵延起伏的盘曲简易公路上。隔窗望去，荒秃的山峦、散居的窑洞、觅草的羊群、孤独地牧羊人，尽收眼睑，象首歌谣所说：山是秃的，水是浑的，窑是破的，人是穷的。枯燥的旅途使他们百无聊赖，井主李儒华倒情绪很兴奋，他干咳两声，干脆给他俩普及陕北榆林采油知识及渊源背景起来。
“韩老板，张先生，你们可否知道，这榆林地区在陕西最北边，下辖11个县，总面积43578平方公里。煤、油、气等各种矿产资源富集一地，每平方公里储存量1·4万吨石油、1亿立方天然气。尤以定边、神木、横山、子州四县为最，石油总量在6亿吨，已探明3亿吨之上，被誉为中国的'科威特’。陕北自古歌谣道：绥德的婆姨米脂的汉，淸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碳。改革开放以来，根据4.13协议在石油开采上实行'联合打井，区块委托，油井承包，招商引资，出让井位’方针政策，已引进139家个体私人开采，目前已打井4473口，形成能力出油100万吨，占原油产能六分之一。许多有见识之人在此发了大财，现榆林满街跑的宝马、奥迪、路虎等高档汽车，比省城西安还超前现代时尚，那才叫大款，有钱人。当地邮局每天来的外地人发给家乡的雪片般电报全是'这里钱多，人傻，速来’。当然，连方便面也吃不起的失败者也大有人在，就看你天命了。如果打出没油的干废井，你只好自认倒霉了”。
李语气沉稳地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很象个学者在讲课。他用手指梳理下漂亮的发型，剥开个桔子继续说道：“老天是公平的，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啥也没有。气候恶劣，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却埋藏着丰富的宝藏。这陕北榆林气候条件很差，日差大，干旱、大风沙、暴雨、霜冻、冰雹等灾害不断，但资源丰富。神木的煤用火柴即可点燃，燃尽只留一小坨白灰，品位极佳。你看吧，几年后的榆林地区将是最富裕，最繁华的大都市......”
作者简介
张焕武，男，1950年11月生，西安市政一公司退休干部，已在网络上陆续发表六十多篇小说、散文。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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