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没能送给爷爷的相片

没能送给爷爷的相片

陈红姐||福建

这张拍摄于1960年春节的老照片，很像全家福，却不是我们的全家福，因为这张照片没有我和龙凤胎弟弟，当时的我们还没出生。可这张老照片却承载着奶奶（第二排中间）的心愿和遗憾，每次端祥它，我都格外怀念故去的亲人和从未见面的爷爷。

相片左边是60年代初最流行的松柏背景，右边是相思树。我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当年父母陪奶奶和三个哥哥在西天尾供销社照相馆拍的“全家福。”

三哥回忆说上世纪60年代我们的家景条件还不错，父亲在西天尾供销合作社工作，奶奶在家养猪和牛，同时还帮父亲的同事带小孩（第一排左边那两个小姐弟）。当时父母已生了三个男孩，可母亲实在喜欢女孩，就把奶奶照顾的两姐弟叫来一起合影了。

老照片中，站在奶奶右边的是我大哥，左边的是二哥，骑自行车的是三哥。大哥1960年后考到莆田二中艺术班学画画，他上衣口袋和父亲一样也别着一支钢笔，那是读书人的象征。二哥当时上小学，而三哥还在上幼儿园。

母亲曾经告诉我，大家都以为我的父亲是遗腹子——奶奶在25岁左右怀了父亲，有身孕5个多月时，爷爷有一天半夜说是出去解手，可再也没回来……村里的老人都传说（九书）我爷爷的小名，可能是那天晚上被抓壮丁去当兵的，也有人说可能是出来赌博输后跑走了，总之，爷爷几十年一去不复还，家人也以为爷爷没了。可他后来托人带回一张系着领带，梳着七分头，看相片有40多岁样子的相片回来时，奶奶和父亲才知道他后来下南洋了。为了让爷爷早日回乡和家人团聚，父亲说要拍一张全家福托带信的人回南洋给爷爷，可惜送信的人回国后，由于来回奔波过度劳累，突然病发永远留在了故乡。后来没能将这张全家福送到爷爷手里成了奶奶的一大心病。

几年后，我和龙凤胎弟弟出生了，母亲说，这张老相片看起来就象我们一家八口人的合影，小时候我看见奶奶经常躲在她的卧室里看着这张相片流眼泪，有时她也会自言自语对我说：“要是这张相片送到你爷爷手里就好了。”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奶奶有做不完的家务活，她每天鸡一打鸣就起床做饭，然后扫地和提水（家门口有井）。母亲每天都要下地挣工分，晚上还要去自留地种菜很晚才会回家，父亲在西天尾渭阳供销社上班，一周回来一次。所以我和龙凤胎的弟弟每晚大都和奶奶一起睡。

记得有一年春节来临之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奶奶突然生病了，母亲去壶公山烧香保佑奶奶早日康复，同时她还做了一个仙梦，回来就对奶奶说：“我在仙梦中，看见有一棵非常大的榕树，树底下是咱们一家人在乘凉。”母亲还说宫殿里的师傅解梦说，我爷爷就是那棵大树，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后，身体很快就好起来了。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爷爷还是没有任何的音讯。有一年夏天的晚上，奶奶吃好晚饭没有象平常一样乘一会凉就去睡觉了，我看到她从厨房走到卧室里把头梳得很油光（用芦荟梳头），衣服穿得很整洁，然后看着爷爷的相片流眼泪。难道奶奶是？我把这个怪事告诉回供销社开会回来的父亲。结果父亲以为奶奶是生母亲的气想不开，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母亲叫到厨房门后批评了几句，还说奶奶既要做家务又要带几个孩子很辛苦，大人小孩都要关心奶奶一点。

如果我不把奶奶的反常行为告诉父亲，母亲也不会莫名其妙被父亲“教育”到泪流满面。可母亲也是每天起早贪黑干活，刚好有气没地方出，只听母亲对着奶奶的卧室哭诉：“我什么时候亏待过您？娘从小把我送到您家当童养媳，我除了生小孩以外，那天不在地里干活？”母亲越说越伤心，奶奶也越哭泪越多……

那天晚上我看着父亲坐在奶奶床前说了好多安慰的话后，然后又去劝母亲不要生气。我知道奶奶在半夜里又偷偷哭个不停，所以很害怕奶奶想不开。从那天后，我好象突然长大了，奶奶有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学着父亲用各种办法安慰她。如果猪圈的猪屎多了我会挑去粪池积肥，田里的农作物收成了，我会帮母亲一起干农活。心想只要奶奶和母亲不吵架，爷爷没回来我的家也很温暖的……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奶奶走了，父母也走了，失踪几十年的爷爷还是没回来，每次看着没有我和胞弟的老照片，就会想起父亲在世时说的话：“要让人觉得有你在身边很温暖，不要让身边的人常觉得有你而麻烦……”

插图/作者

作家简介

陈凤姐（陈红姐），网名迷恋军港，女，福建莆田人，上世纪九十年代随军到浙江舟山，现在从事财务工作。爱好文学，曾在《人民海军》报《舟山日报》《湄洲日报》等报刊上发表多篇随笔。莆田市作家协会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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