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结海:哦,双 抢 2024-06-21 10:39:53 哦,双 抢安徽怀宁 檀结海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还是大集体生产,农作物主要是以水稻为主,一年两季,早稻成熟了,立即收割,栽插晚稻;而这个时段只有短短的二十来天。收割后的栽插必须在立秋前完成,这样,才能长出饱满的谷粒,否则晚稻轻则减产,重则绝收。因此,抢收抢种,时不我待,势在必行,乡下人称作“双抢”。 “双抢”是一项极为艰苦的劳动,时间紧,任务重,要在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将成熟的稻子全部收割完毕,还要把脱掉稻谷的稻草晒干扛回家,接着就是抽水、犁田、打耙、将晚秧栽插完成,而这一切全部是在高温烈日下进行,劳动强度可想而知,所以与其说“双抢”是一场农事,不如说是一场战斗。 清晨,天上还是明月高悬,繁星闪烁,生产队长就挨家挨户地唤醒了正在沉睡中的社员们,利用清晨比较凉爽的时辰收割早稻。每家除留一老人在家做饭外,其余男女劳力全得下田收割。割稻的活儿并不复杂,每人手持一把弯弯的镰刀,左手抓住一扎稻把,右手用镰刀快速地割断,顺势放到左边的稻茬上,循环往复,环环相扣,干净利落。一会功夫,一田金黄的稻穗在数十把镰刀的嚓嚓声中,一排排整齐的躺倒了。 割起来的稻子要及时脱粒,用箩筐挑到生产队稻场上,晒干扬净,把上风口最饱满的稻子上交国家公粮,剩下的才分给社员们。老家人把脱粒叫“打稻”。打稻的工具有两种,一种是木制斛桶,四方形,长宽约1.4米,高约0.8米,大概一百四五十斤重的样子,四个青壮年男劳力站在斛桶的四角负责打稻,妇女和孩子则负责捡稻把。我那时才二十来岁,年轻力壮,又是生产队会计,事事走在前头,每次打稻都是主角,斛桶也大多是我主动提前扛到稻田里。还有一种工具叫围桶,也是木制,比斛桶要小得多,圆形,桶后围插上蔑制围栏,前面站两人打稻,一般一个生产队有两只斛桶、两只围桶。 割稻的人都很卖力,你追我赶,割完了一趟又接着割下一趟,手中的镰刀不停地挥动,身上的衣服片刻功夫全都湿透,裹着汗透的衣服,机械地无数次弯腰,一趟稻割不到头是不会起腰的。打稻的人也是挥汗如雨,手心被稻把磨起了水泡,胳膊上、脸上被稻叶和稻芒划出一道道的伤痕。这些都没有击垮天生就有一副铮铮铁骨的农人,为了那一片片起伏的金色稻浪,为了那一抹抹黑色土地上摇曳的希望,他们质朴而执着,勤劳而坚毅,再热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一幅热火朝天的劳动画卷在广袤的田野上铺展开来,格外壮观。“呯呯”的斛桶打稻声,“嚓嚓”的镰刀割稻声,和着人们鼓劲加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相呼相应。那火热的场面,那鼎沸的人声,是双抢劳动中最洪亮的强音,是盛夏里最高亢的田园之歌。 早稻收割完毕,接着就要立即栽插晚秧。插秧先拔秧。天还没亮,秧田里就人影晃动,哗啦啦的水声和人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天黎明的序曲。拔起的秧苗要在水里洗掉根部泥巴,实在洗不掉的,就在自己的腿上掼几下,抽一根扎秧草打个活结,随手把扎好的秧苗丢在身后,继续拔秧。约摸早上七八点钟,估计一天插的秧苗差不多了,才洗手回家吃早饭。 在农活当中,插秧算是一件技术活儿,插浅了,秧根粘不住泥,秧苗会浮起来被太阳晒死;插深了,秧茎浸于水下,会腐烂;插得太密,影响后期生长通风采光;插得太稀,又会降低产量,因此,能下田插秧的基本上都是熟练能手。为了抢时间,赶季节,队里动员每家每户全力以赴,男女老少齐上阵,队长则根据各人的劳动能力明确分工。许多惺忪睡眼的孩子们,在大人的带领下也赶来参战,或打打趟子,或拾秧把给大人插,或插插田块的边角。临近中午,骄阳似火,树上知了好像也在鼓噪着夏日的炎热。插秧的人个个汗流浃背,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里,也腾不出手来擦擦,整个田畈像蒸笼一样闷热不堪。腰酸背痛的人们从田里爬上来,脚在发烫的地上不敢长时间站立,肚子也饥肠辘辘地咕叫着。 下午的太阳更加毒辣,原野上触感不到一丝风,天空湛蓝得看不到一朵云彩,炙热的阳光把水田烤得滚烫。此时,躬身在水田里,上晒下蒸,酷暑难耐;田里的水像烧开了似的,把腿都烫红了,许多人大口地喘着粗气,也有体质不好的人中暑倒在田里,被众人搀扶到树荫下休息一阵子,感觉稍好了点,又接着下田劳作。最难熬的还是在傍晚时分,成群的蚊子和牛虻围绕在耳旁嗡嗡直叫,专叮人的脸上、脖子上等暴露部位,又痛又痒,人们只顾劳作,哪里有时间去赶它们,即使去赶,双手是泥,赶跑了这只,那只又在咬,身上到处都是点点血印。水田里的蚂蟥也毫无顾忌地叮在腿上和脚上,直到肚子吸饱了血才滚落到田里。待忙到晚上八点多钟从田里抬起脚时,每个人从头到脚全是泥巴,尤其是孩子们,像是在泥巴里打个滚似的,根本看不到面庞,只见两只眼睛在骨碌碌地翻转。有的人干脆连人和衣扑向水塘里洗个痛快澡,把外衣脱下洗掉泥巴,回家吃完饭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接着重复昨天的故事。 “双抢”结束,所有的人都被晒得浑身黝黑,像非洲人一般,一个个疲惫不堪,肩膀、胳膊、腿上全都蜕了一层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那样的日子是怎样走过来的,真的是无法想象。这世上也只有农人才真正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滋味。 双抢,一个时代的记忆,一段难忘的历史。那个记忆,让人刻骨铭心;那段历史,让人五味杂陈。艰辛岁月不堪回首,苦涩磨难又怎能遗忘!正因为有亿万农民辛勤的劳动,才让世人免受饥饿之苦,才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幸福。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种程度,农民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都是不可磨灭的;农民们在双抢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团结协作、吃苦耐劳、顽强拼搏、坚韧不拔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敬重和礼赞!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檀结海,网名涛声依旧。喜欢写点东西,曾在各级媒体发表数十万字的新闻稿;退休后,仍乐以文字为伴,习作散文,作品常见于省内外报刊及微刊平台。 孔雀文化投稿须知(新) 赞 (0) 相关推荐 【文化宁海】稻花香里说丰年 稻花香里 说丰年 文字:小白 摄影:濯清涟 民以食为天,食以谷为首.最近一段时间,利用双休时间去乡下割稻,美其名曰:城市支援农村.久无劳作的我,一身细皮嫩肉,经骄阳.烂泥.镰刀 ... 2021年07月22日 星期四 第A12版:月光城·民间 盛夏的骄阳,似一团喷着烈焰的火球,从早晨一直燃烧到傍晚,一刻不曾停歇,天空.地面.湖上.农田,处处热气蒸腾,还有那夏日的风,带着火的味道.一年中,农民最忙碌.最辛劳的时节--双抢,如期而至. &quo ... [如烟往事]那时双抢 来源:衢州新闻网-衢州日报 2016-08-08 10:58 沈庆文 双抢,指的是每年夏季的伏天里,我国南方对两季稻抢收抢种的农活."以粮为纲"的年代里,粮食生产与增产是头号大事, ... 【西散原创】黄学刚作品 | 交公粮的岁月 <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线上平台:西散原创 西散原创--西散原创纸媒选稿基地 西散原创--中国散文作家成长摇篮 西散原创--最具亲和力原创精品散文平台 八十年代初,十来岁的我,正在村里上小学 ... 安徽作家 || 叶文俊◆难忘“双抢”的日子 叶文俊,宣城市散文协会会员,安徽郎溪人.爱好文字,偶有文字散见于纸刊及各大平台. ----- ----- ----- ----- 难忘"双抢"的日子 七月,骄阳似火,没有一丝风,偶 ... 檀结海:怀 念 母 亲 怀 念 母 亲 安徽怀宁 檀结海 早就想写一篇纪念母亲的文章,可每当摊开纸笔的时候,眼前浮现的都是母亲含辛茹苦为儿女操劳的苦难经历,太多的伤感让我不知从哪里下笔,所以一直没写成.又到了母亲节,思母之 ... 檀结海:那年,那段美好时光 那年,那段美好时光 安徽怀宁 檀结海 年岁渐长,心事渐多,往事常常如梦幻般一幕幕浮现在脑际,特别是那些太过美好的画面,回忆起来格外清晰明朗.鲜活生动,像是镀上了一层柔润的光泽,温暖而又甜蜜. 十三岁 ... 檀结海:最美不过夕阳红——读李智海先生散文集《追光晚唱》 最美不过夕阳红 --读李智海先生散文集<追光晚唱> 安徽怀宁 檀结海 最近,我到一老友家闲聚,老友正在捧读一本厚厚的书,看到我来了,他即将书推荐给我看,原来是孔雀东南飞传说非遗代表性传承 ... 檀结海:故乡的小河 故乡的小河 安徽怀宁 檀结海 许多人的心中都流淌着一条河,或源自亲情,或源自爱情,或源自故乡情.在我心底,也有一条缓慢流淌而又永不干涸的小河,那就是老家门前那条孕育我童年情趣.给我生命乳汁的母亲河. ... 檀结海:喜欢春雨 喜 欢 春 雨 安徽怀宁 檀结海 对春雨的喜欢由来已久.那绵绵密密.丝丝缕缕的细雨,最能牵动人昔日的情思,也最易叩响人情感的门环. 春雨的声音着实好听,滴滴答答,叮叮咚咚,仿佛要与你交谈倾诉什么似的 ... 檀结海┇苦难的父亲 苦难的父亲 安徽怀宁 檀结海 每当看到报刊上怀念父亲的文章,我的心就像被刀刺一样地痛.不堪回首的少年时光,已经在我的记忆里尘封,偶尔回想起那些过往的碎片,脑海里总不免浮现出天国里父亲的身影,思念的泪 ... 檀结海:三月桃花笑春风 三月桃花笑春风 安徽怀宁 檀结海 从小就喜欢看画中的桃花,更喜欢看大自然的桃花.上小学时,老师在课堂上经常教我们学画过许多花朵,尤以桃花最多.一生喜欢涂涂写写,却没有一句字样沾桃花的边,写下这篇文字 ... 檀结海:我笔写我心——读陈崇坤先生散文集《故园情怀》 我笔写我心 --读陈崇坤先生散文集<故园情怀> 安徽怀宁 檀结海 眼前这本厚厚的散文集<故园情怀>,我已经翻阅过好多遍了.这是农民作家陈崇坤先生十年磨一剑的心血之作.当我每一 ... 檀结海:又闻桂花香 又闻桂花香 安徽怀宁 檀结海 年年岁岁花相似,又到桂花飘香时.早饭后,我便习惯性地宅在书桌边看一会儿书,桂香一阵阵袭来,幽幽的味,搅得人心神不定,眼睛老是盯着窗外几棵满树的桂花发呆.也罢,索性掩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