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一滴水的指引
天津散文·微刊
天津散文研究会的文学交流窗口
展示精良散文、选拔优秀作品的专业平台
一滴水的指引
山东 丁淑梅
一滴水,是渗漏在村里的生命,而徒骇河则是这生命的源泉。它历经沧桑从村前流过,就像存储的记忆,有声有响,这响动低沉而浑厚,如血液流过体内,汩汩不息。
它的水流每时每刻汇聚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支流,撞击的声响不断刷新河床,堆积成岸,并倾其一生向着大海奔去。相依相伴中,它成为一条会说话的河流,在我命运的河床上流淌,使我人生的目标变得波澜壮阔。
从小,听大人们讲:徒骇河从河南省濮阳市清丰县瓦屋头镇同智营来,到沾化区套儿河口入渤海,这是我一直苦苦探寻的问题———万物都有终结,海的终结又在哪里?
安徒生童话里的哑言小人鱼,从童年起就伴随着我,整个河畔,就是我想对大海说出的话。为了表达自己,我幻想变成一条美人鱼,游向小人鱼的故乡,去寻找王子,看沙滩,探秘龙宫。为了这个故事,我曾沿着沙滩一路寻找,想看徒骇河汇入渤海湾后,在海的王国里翱翔。
于绵延千里的大坝上,于清澈碧绿的河水之上,或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大梁上,走过一座又一座石桥,穿过河堤上的柳树和斜坡上的刺槐,寻着唱歌的鸟儿,在鱼群穿梭的世界里梦幻。沿途除了一条条小河的汇入,就是曲折蜿蜒的河流———在一道又一道弯里拐了又拐,在一座又一座村庄前绕了又绕。一路上,人车往来,赶集的亲戚相互打着招呼,卷起的尘烟任我驰骋。
村里只有当兵的爸爸见过海,他每次讲述,使得大海更加神秘莫测,并成为村里人的梦想。以至于小孩子的名字,村里的代销店,学校的名字,都被命名为海河。
徒骇河的甲鱼,鲤鱼,鲫鱼,鲢子鱼,河虾是远近闻名的美食。捕鱼网家家户户有,捕鱼船则是比较珍贵的,全村只有一只,是村集体的物件。能坐上那只小船,看一河之水于谙练的旧事里,于见证的历史里风雨变迁,成了我的奢望。
四季里,我坐在河边数穿梭的捕鱼人和捕获的鱼儿。我看到捕鱼人有两身衣服,一身湿漉漉的,在水里沾满腥味;一身干干净净的,在岸边新补丁压着旧补丁。他们的身子趟着河水移动,当拽起渔网,用双手从船舱里划起船桨时,像熟练的水手驾驶着木船,使劲一划,就把自己推到前面的鱼群中。在岸上,他们的双腿踩在泥土中,深一脚浅一脚挪动时,我看见他们弯腰掏出一粒种子,像一位播种的能手驾驭着数亩良田,轻轻一洒,就把自己永远拴在庄稼地里。
春暖花开时,眼前这条无言的河流冲开冰层,舒展开禁锢的身子开始说话,整个村庄变得蓬勃生机。它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硬汉子,张开怀抱接纳和输送。一网一网的鱼虾在餐桌上,一船一船的收获在村子人的心里,一河一河的水在田间地头浇灌。把捕获的双手给它,它依然风平浪静;把干涸的泥土给它,它坦然地敞开胸怀;把小河和沟渠给它,它欣然应答;把防洪排涝给它,它挺起肚皮。
夏日炎炎,坐在岸边,伸出双脚,当乡亲们用脚掌溅起浪花时,能听到欢快而愉悦的奔流声。那是岁月积淀在流水里的声音;那是浪花翻滚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声音。日子,有流水的响动。
秋日的每一种作物都有自己的想法,它们幻化成不同的种子,去感受大地的滋养。草丛里,庄稼地里,树干里,池塘里,水渠里,井里,水缸里,牛槽里,猪圈里,鸡舍里,瓦罐里,大河小河里,都藏着无数条河流,这无数条河流在庄户人家思想的河床上流淌,使得深秋如此壮阔,使得徒骇河如此深情不移。
冬日里,河面结冰,宛若一条白龙匍匐在天空之下,整条河空旷苍茫。我在它的寂静里,分明看见,这片土地上,一股股水流正从它的身子底下涌动。水流涌动,模仿着徒骇河的律动,就像一株麦苗模仿整片麦田;一棵树模仿整座树林;一粒种子模仿整片田野。徒骇河,给冰天雪地以想象和盼头,它的威力和凶猛也是在数九严寒里验证的。村里孙氏村民推着地排车,载着做好的豆腐,从冰面上经过,到对岸村庄叫卖时,于一个清晨连车带人掉进冰窟窿,再也没有醒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他的威严和不可征服的力量———它赋予爱的天分的同时,也把不可挑战的底线告诉人们。
纵观历史,徒骇河古名漯川,为禹疏九河之一,元代以后称徒骇河。是由古代相继形成的商河、土河等河流疏通合并而成。传说,当时因大禹治理此河时用工极多,又因当时两岸森林密布,野猪出没,时有民夫被伤,众徒一骇重劳,又骇野猪,故名为徒骇。
高艳国,赵方新著《血砺忠诚》之《血战徒骇河》一文中描述到:“夕阳西下,暮霭渐起,激战了一整天的徒骇河畔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呛人的硝烟味随风飘散……”读着,冀鲁边区抗日根据地抵抗日伪军的战斗好像就在昨天,枪林弹雨中,徒骇河发出了吼叫,我不由得的对它肃然起敬。
数千年来,一河的变迁就像一个村庄的变迁,像一代代人的变迁。在街头巷尾的屋檐下,灯火延续,一辈辈人就像会游泳的鱼,追随着这条河流。它就像一条线,缝补着村子间细微的裂缝。它吸纳四面八方的水,连雨水和汗水也储存。它横贯东西南北的水流,怀有极度向往的激情以及热烈的自我追随目标。
在这里,使得父老乡亲们用一生踏实的脚步,用长满老茧的双手缝出一串串密匝的针眼。他们在白云下种植农作物,长年深陷在土地里的双脚,因使劲用力磨出血泡,那沾满泥土的裤脚沉甸甸的,黝黑的脸颊,在岁月的风沙里看着这条河的样子。即使有的人眼色混浊,藏起了内心的暗河也无妨,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探索,只要沿着水流的方向,携带着一滴水前行就够了。因为,是流水总会相遇的,总会汇聚他们的分歧和争执,总会记得他们的愿望和遗忘,并能够给予洗涤和冲刷,于风雨中映衬着每个人的图景。
我想,只有一条河,才能在大地之上,独自拥有大海的情结。
我在纯真质朴里追求唯一的梦想———能顺着这条河去追求世界的梦想。流水渊长,有无尽的路要走。我追随着它,一路走,又一路舍,有繁华,有落尽。日子驾舟而行,当我在码头靠岸时,仿佛是互不干扰下的约定和等待一样,故乡无时无刻都在喊我换我,可我已离开家乡数年,已离家太远,好像只有徒骇河替我一次次地应答。这声音,每次都使我哽咽。 探寻之中,我看到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去处,有的化作了云朵,在天空俯瞰人间饥渴;有的渗到地下,在深处托举起大地的胸襟;有的落到一片叶子上,在角落里输送氧气。停留,驻足,观望,我都会看到,一条沟渠是无法测量大海的深度的,但正是这随处可见的沟渠,才使得苍生滚滚。我口渴难耐时,困惑迷茫时,是一滴水滋润喉咙后的厚积薄发,一滴水的力量,无穷无尽又力大无比。
追随着一滴水,紫槐清香,蜜蜂停在花上,细小的苦楝叶子很像我头上的发卡。一滴水,心里明朗清爽的-------是行走中的流向在人生路上的摸索。抬起脚,脚底板的摩擦声踩过大地,踩过泥土,有模有样,有声有响。
十几年前,大爷去世,我回到村里。徒骇河给我的却是触目惊心的巨变———黑乎乎的污水臭气熏天地弥漫在空气里。我惊讶于人们的讲述,说村子里近几年癌症患者渐多,河里已经没有了鱼虾。跪在大爷的灵堂前,似乎听见徒骇河在哭泣,撕心裂肺般疼。我无法从回望的过程中瞬间走出来,以至于陷入悲痛中数日不能自拔。
前几年的一个寒冬,我和父母,弟弟一起回家。此刻的徒骇河,光溜溜的,没有一滴水。穿过落叶堆积的堤岸,树木在冬日里遥望。缓步从河这边走到河对面,淤积的河床被腐枝枯叶遮盖,风肆无忌惮的吹,呼啦啦地生疼,它默默无语,这分明是呻吟后的喘息,鸣叫。我在想,如果等到明年春天再断流,乡亲们会不会在河道里栽种庄稼呢!
就在我时刻想念它时,利好消息传来:徒骇河要通航。期盼无不使人兴奋,激动不已。
站在岁月的河床上,我看到在徒骇河的尽头,它摆脱了河床,在内心的潮汐里,以一滴水的姿态指引大海的流向,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至此,一滴水,我不看它,也知道了它的辽阔。
丁淑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名家名作》《山东文学》《唐山文学》《鸭绿江》等刊物,作品被选编各种文集,在全国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著有诗集《零度的风》。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本期微刊管理团队
责编:陈彩洁
编校:田光兰
制作:吴金程
征文稿件,原文发出。如错别字较多或乱用标点符号的,会影响文章质量,评审减分。
微刊编辑部
顾问:张宝树
主编:李锡文
执行主编:陈彩洁
副主编:李韵
编辑:晓 轩 田光兰 紫 月 吴金程 周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