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城乡百姓吃穿不愁。在吃的方面,平时跟过年没什么太大差异,餐桌上花色品种日丰,香味四溢。抚今追昔,脑海就时常浮现小时候为吃不惜挖空心思黯淡而又不失快乐的岁月,回放那些令人馋涎欲滴的难忘情景。那时节,城里情况虽说比农村要好许多,但总体上也是条件短缺生活清苦。吃是第一位的重要,最大的快事莫过于期盼能吃上好吃的了。上小学前后时常跟随父亲去到他工作单位,除了可以和单位旁边的家属院孩子们尽情玩耍外,潜意识里多半也是惦记着去吃食堂的饭菜。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单位食堂的饭菜格外好吃,离食堂老远就闻到了从那里飘出来的阵阵清香。相较之于家里饭菜的单调、寡淡和乏味,似乎食堂饭菜更具诱惑力。每每父亲去食堂打回饭菜就到办公室或宿舍先紧着我吃。味蕾总感觉油水似乎大很多,做出来的饭菜尤其让人唇齿留香。记得有几回,大约是过年时节,我和父亲相跟去食堂打上一饭盒的红烧肉,还有大米饭带回家来,和母亲、姐姐一起吃,我吃得吸溜吸溜的,那个香啊简直就是陶然欲醉的样子,甚至可以回味好几天。要知道平时家里吃的五谷杂粮,粗粮居多,菜也不见什么荤,没什么油水。大米饭非常稀罕,一年吃不了几回。那时的我想象不出世上还有比大米饭炖红烧肉更好吃的东西。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说来这还要拜父亲工作所赐,单位食堂常年饲养一头生猪,泔水也是纯粹的剩菜剩饭,用于养猪还是蛮不错的。不像现在餐馆里的残渣剩汁良莠掺杂成份不确定,猪食用了人再吃肉保不齐会有不虞之患;也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少姊妹的家庭里,相对于人口多、生活拮据的家庭或许稍稍宽裕一点。父母为人厚道,古道热肠。父亲单位的同事朋友时常来家蹭饭吃。一向省吃俭用的母亲深谙待客之道,便做山西老家炒饼和抻面款待他们。风味独特的家乡饭让他们留恋不舍,走了还想来。席间,父亲和客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母亲向客人展示面食手艺,有时还会做两三个极简单的家常菜,忙得像陀螺似的,故而我家常常充满了来客的欢声笑语。我和姐姐默默躲在一隅看着客人吃,等客人抹抹嘴走了才能趁机一膏馋吻。母亲累极了,私下里对父亲也免不了发发牢骚,但客人下次来家却照例热情如初。每次父亲去外地出差回来,对我们而言,都是一次望眼欲穿的“小确幸”。总要翻遍他的背包,一块面包,几颗糖粒,一捧水果,都会在心底激起阵阵涟漪,带来欢欣雀跃,像极了拾到宝贝的幸运儿。我最得意的事儿,还属时常在父亲公休日,跟他到街上的小酒馆去打牙祭解馋。新华街和东门口的两个门面不大的酒馆是常光顾的地方。里面陈设简朴,粉白的墙没任何装饰,地上摆着几张桌子、凳子,都未上漆,白茬木斑驳老旧,黑得发亮。小酒馆没有炒菜,只有几样凉拌小菜和熟食。父亲酒量不大,每次也喝不多,喝的是散酒,用小白瓷酒盅喝两小盅。下酒菜也极简单,一个腌鸡蛋,或一碟兰花豆,或一块豆腐干。他是不吃肉的,却每次都给我五分钱,那时的五分钱含金量还是蛮大的。我便到柜台前去买酒店里的凉肉吃,总捡那些切碎的猪头肉买,捧在手里回到桌前,父亲见了,问道:“怎么老买这种东西,那边不是有大块的熏肉吗”?我便笑笑说:“碎肉好吃,给的也多”。凭窗可眺望外边,市井嘈杂,熙来攘往,人声鼎沸。酒馆里则闹中取静,三三两两的食客落寞地坐着吃喝。一张小桌旁我们父子俩紧挨着,一个喝酒,一个吃肉,各得其乐。父亲除酒外别无嗜好,他喜喝慢酒,喝口酒就口菜,自斟自饮,很享受的样子。我则津津有味地咀嚼品尝着猪头肉丝的弥香。每一抬头,不时与父亲爱抚的目光相遇,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只道当时是寻常”。那时懵懂不觉,今天回想,那却是我和父亲相互陪伴最幸福的时光。父亲性格缄默,言语不多,父爱深沉、含蓄,却深深外化浸透于日常饮食的一饭一蔬上,一点一滴中,又如涓涓细流滋润着我幼小的心灵。既便如此,吃上也有尴尬的时候。有一次父亲罕见地从单位分得了几条带鱼,兴冲冲拿回家来却又犯了难。眼瞅着鱼谁也不会做,面面相觑。父母是荒凉山区里长大的,压根儿没吃过鱼,也就更谈不上做鱼了。平素和我家要好的邻居王叔叔听说了,热情地主动请缨,说他吃过会做,愿帮我们解忧。父母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天色向晚,便放心地把带鱼交给他做去了。哪料到王叔叔炖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揭锅一看,全成了浓粥样的碎渣渣。王叔叔见状一脸羞赧地苦笑,沉吟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嗫嚅道:真是对不起,没弄好。原来,生长在保定高阳县乡下的王叔叔早年曾在白洋淀闯荡吃过那里的鱼,却也并不真的懂得怎样做。看着一脸沮丧的王叔叔,父母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尽管鱼做砸了,但毕竟是珍馐美味,一锅碎鱼渣倒掉可惜之至,谁也舍不得,最终还是让我们聊胜于无地连吃了几顿,也算是过足了瘾。现在的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吃碎鱼渣的了,但儿时那顿碎鱼渣的味道,还有跟父亲一起吃食堂下馆子解馋的情景仍刻骨铭心。流年似水,沧海桑田。如今的人们日常食物丰富极了,无肉不欢,山珍海味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同时更加注重科学膳食和养生,这都远远超出了当年的想象。人们再也不会像儿时那样如饥似渴饥不择食地钟情于吃食了,吃的窘迫和难堪也都淹没在历史的烟雨中,这无疑是社会变化和进步的一个侧面,一个缩影。一切恍如梦境,令人思绪翩翩,感慨万千。
作者简介:崔红旗,祖籍山西省长子县,生活居住在河北省张家口市。文学爱好者,喜欢在文字中徜徉,丰盈心灵,愉悦心情。偶有文学作品散见报刊和自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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