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陈士炎:舞伴

舞 伴


陈士炎

  老洋年过七十了,不抽烟,不喝酒,就爱跳双人舞。据传闻,老洋只要有心仪的舞伴,不吃不喝,能跳三天三夜不起篓。

  可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原来的舞伴儿碰见老洋,就像躲瘟疫一样,躲得远远地。至于原因嘛,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他选舞伴门槛高,名堂多:年龄要比她小,有看相,有眼缘,还要会颔首弄姿,要舞步传情。还以为自己是小鲜肉哩!还有人说,是老洋太自以为是,嘴巴不关风,对舞伴谈斤估两,评头品足:小杜跳的不到位;小张踩不到点儿;小黄两只手像划大字的——慢慢的,人都得罪光了!……

  人倒霉的时候,盐罐里也长蛆。老洋正处在舆论漩涡时,最喜欢跟他跳舞的舞伴“糙子婆”也落井下石,伙同一群女将,开他的新闻发布会。“老洋跳舞不规矩,长了六个手指头——袭胸,鬼跟他跳!”幺妹、小蔡笑得前仰后合,气都喘不过来。半晌,幺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冲着“糙子婆”神秘兮兮的说:“袭胸怕么事,隔着几层衣服呢?怪就你怪你胸部太招眼了!”“糙子婆”狠狠横了幺妹一眼,嗔怪道:“尽操邪。”幺妹又是一阵咯咯笑,然后压低噪门说:“我说个旧闻,正月间,老洋在广场跳双人舞,摸人家殿部……”众人一阵哄笑。“不是的,不是殿部,是臀部!”小蔡赶忙纠正。“后来闹得不欢而散,老洋还挨了别人一耳光——我是听说,冇亲眼见”。幺妹儿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这下可好,老洋头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于是,老洋只好成天宅在家里,板着个木瓜脸,烟不出火不燎的,还隔三差五的对老伴发无名火。

  老伴儿有糖尿病,眼睛看东西模糊,心里却明镜似的。她查过几次岗,对老洋“舞德"传闻,早有耳闻。她不相信那些糗事,甚至替他打抱不平。闻着土香的人,还能欢得起?又能欢几天?那是作贱人的!她认为“糙子婆”之流也不是善八哥,先是撩人,后又嫌人。唉,老洋老了,一个鸡伢憨,十只鸡子钻!瞧着老洋那副造孽相,老伴心里又可怜又计嫌!这样下去,憋出病来就麻烦了。老伴儿前思后想,终于下定决心学习跳舞。她瞒着老洋,买回一个像收音机的小匣子,能放音乐,又有影像。只要老洋一出门,老伴就打开小匣子,插入U盘,音乐响起,她先看录像,后模仿着跳。再抱着高背椅当舞伴,一招一式地学……

  这一天,老洋实在熬不住,舞瘾发作了。他刮净胡子,换了一身很“潮”的舞服,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傍晚的河滨公园,跳广场舞的、街舞、交际舞、双人舞,热闹非凡。老洋像猎人一样,睁大眼睛,寻找着舞伴。扫视一周后,很快锁定了正在玩手机的“糙子婆”。老洋倾下身子,很绅士的邀请她跳一曲。她却冷冰冰地说,身体不舒服,不想跳。正在老洋尴尬无比时,听到有人喊他:“老洋,洋老头,洋一老一头!”老洋一看,那边的幺妹、小蔡向他招手,喊的蛮亲热的。老洋窃喜:东方不亮西方亮,这回有舞伴,还是二选一哩!老洋冲“糙子婆”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过去。“洋老头,我们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了,几个月冇看见你。今晚怎么舍得来跳双人舞。”“莫搭白,我是祸害一千年。”老洋话音未落,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幺妹的手说:“快来,跳一个,跳一个!”幺妹一缩手,对小蔡做个怪相,然后俩人异口同声说:“我们有舞伴!”

  老洋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一声声地叹气。

  “老头子,我来给你当舞伴咋样?”老洋抬头一看,是老伴。便哭笑不得道:“开国际玩笑,你几时跳过双人舞?莫发泡,在这里丢人现眼。”老伴不气不恼地拉着老洋的手说:“发不发泡,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老洋半信半疑地站起身,老伴一手搭在老头肩上,一手搂着老头子的腰,和着音乐,又轻盈,又温柔。老洋陶醉地眯着眼,把老伴越搂越紧,越搂越紧……好久没有得到老洋这样的温存了,老伴的话语也娇柔了几分:“老洋,你说,我比得上你的舞伴吗?”老洋动情地回答道:“舞伴再好,也没有我的老伴好!”

【本文《槐荫文学》留用,择期刊发】

- 关于作者 -

陈士炎,安陆市人,1945年生。先后在《安陆文艺》、《安陆报》、《孝感文艺》、《孝感报》、《布谷鸟》等刊物发表曲艺、小小说5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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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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