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27:晏子不死君难

崔武子见棠姜而美之，遂取之。庄公通焉。崔子弑之。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1、棠姜：齐国棠邑大夫棠公之妻，姜姓，棠公死后，改嫁齐国大夫崔杼； 2、取：通“娶”； 3、庄公：指齐庄公，齐灵公之子，前553年~公元前548年在位。通，通奸； 4、崔子：即崔武子； 5、弑：子杀父、臣杀君为弑；6、其人：指晏子的随从； 7、死：指为国君殉难。

[译文]崔武子看见棠姜觉得她很美，便娶了她。齐庄公与她私通。崔武子杀了他。晏子站在崔家的门外，他的随从说：“您打算死吗？”晏子说：“庄公只是我一人的君主吗？我为什么死呢？”

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

1、行：指离开齐国； 2、亡：逃亡； 3、 安归：何归，回到哪里呢？； 4、君民者：指治理民众的君主； 5、陵：凌驾； 6、社稷是主：即主社稷，“是”为宾语前置标志，管理国家； 7、口实：指俸禄。

[译文] 说：“离开齐国吗？”晏子说：“是我的罪过吗？我为什么要逃亡？”说：“回家吗？”晏子说：“君主死了，回哪呢？治理民众的君主，难道可以凌驾于民众之上吗？君主的职责要执掌国家。君主的臣子，岂是为了俸禄？臣子的职责要保护国家。

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nì)，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

1、亡：逃亡； 2、非其私昵：除了他私人所宠爱的人； 3、任：担当； 4、人：指崔武子，庄公原为太子，后被废，另立牙为太子，后灵公病重，崔杼趁机迎回庄公为国君。故晏婴说“人有君”； 5、焉得:哪能。

[译文]因此君主为国家社稷死，臣下就该随他死；君主为国家社稷逃亡，臣下就该随他逃亡。如果君主是为他自己死为他自己逃亡，不是他的私密昵友，谁去担这份责呢？况且崔武子迎立庄公，现在又将庄公杀死，我怎么能随国君去死，随国君去逃亡呢？但我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yǒng)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1、股：大腿； 2、兴：起来； 3、踊：因哀痛而跺脚； 4、望：仰望； 5、舍：释放。

[译文]崔大夫家的门打开，晏子进去，晏子将庄公的尸体放在腿上而号哭，哭完后站起来，一再顿足离去。别人还说：“”一定要杀他的。”崔武子说：“他是百姓仰望的人，放了他，可得民心。”

《晏子不死君难》全文：

崔武子见棠姜而美之，遂取之。庄公通焉。崔子弑之。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nì)，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

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yǒng)而出。

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清 吴楚材 吴调候《古文观止》评：

起手死、亡、归三层叠下，无数烟波，只欲逼出“社稷”两字也。注眼看着“社稷”两字，君臣死生之际，乃有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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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崔武子：名杼，谥武，又称崔子， 齐国大夫，齐丁公的后代，后为齐国执政。灵公时曾率军伐郑、秦、鲁、莒等国。灵公病危，迎立故太子吕光(庄公)，杀太傅高厚，他在齐执政二十多年，当国秉政，骄横异常，先后立庄公、景公，在朝大肆杀戮，使齐政局动荡。前548年，因庄公与其妻棠姜私通、并且将赐予自己的帽子赠与他人，便联合棠无咎杀庄公，立庄公弟杵臼(齐景公)为君，自己为右相。两年后，其子崔成等互相争权，家族发生内讧，左相庆封乘机攻灭崔氏，他上吊自杀，尸体为齐景公戮曝。

2、晏子：字平仲，原名晏婴。齐国大夫。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以有政治远见和外交才能，作风朴素闻名诸侯。他爱国忧民，敢于直谏，在诸侯和百姓中享有极高的声誉。公元前556年，其父晏弱死后，继任齐卿，历任灵公、庄公、景公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