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上的离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千百年来,江淹的《别赋》选择人世间七种类型的分别,来描写人间的离愁别绪,达情典雅,一唱七叹,跌宕起伏,回环往复,以达最高境界。

  人世间的分别:富贵之别、侠客之别、从军之别、绝国之别、夫妻之别、方外之别、情侣之别,每一种分别都是伤心欲绝,潸然泪下。在不同悲美的美学境界中,概括出人类共同的情感。

  “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欣欣向荣,朝气活力,充满希望的春天却要用作送别,巨大反差之下的情感交流,难以掩饰措手不及的无奈。“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杨柳有“留下”的意思。一到春天,满城飞絮,恰似离愁别绪在眼前萦绕,挥之不去的伤感。更不用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所有的一切都在最美好的春天生发,带入一种中国文人特定的情感和寄托,伤春但不悲春,根植在灵魂的土壤中,期盼着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有根,拥有坚实的土壤;有叶,直抵蔚蓝的天空,藤蔓蜿蜒,顶天立地。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离别是难过的,是伤感的,更是无奈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当繁花离开了绿枝,溪水离开了峡谷,春雨离开了白云,星辰离开了夜空,雏鹰离开了母翅……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在经历分别,来以自己的方式完成生命的轮回,循环不止,化作春泥更护花。

  每一个人仿佛都站会站在渡口处,送别他人,也将被他人相送。席慕容在《渡口》这样写道:“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水温柔,山妩媚,山水间的离愁最是惆怅,犹如这滔滔不绝的河水,一去不复返,思念蔓延开来。

  一条河流,是这头的送别,是那头的迎接。它维系着所有的过往云烟,喜怒哀乐、离愁别绪、悲欢离合,承载着浮生若梦的责任和担当。“明月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分别后,从此隔着天涯,留下孤独,让思念徘徊,一切尽在沉默中,唯剩一声声“珍重”在耳畔回响。

  不惧怕离别,也就没有离别;没有渡口,也就没有告别。人生大概就是如此,总是站在不同的渡口处,渡人,或者等人来渡。

  时光,一下子凝固;时间,一下子散场。我们笑着祝福,慢慢学会了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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