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之诗（四首）

蓄电池

四点，垃圾车准时开进小区

四点半，楼下早点铺的卷闸门

贴着凌晨有些冰凉的墙壁缓缓升起

五点，煤矿上班的人开始发动汽车

六点，这座经常失眠的小城

在清洁工的扫帚声里渐渐醒来

而彻夜不息的背景音乐是，不远处矿山上

八百米井下闪烁不息的星光，以及

地面选煤楼上不停落下的矸石

他们，无疑是彻夜为祖国充电的

蓄电池

跟谁在战斗？

凌晨五点，拉亮了灯

与一只蚊子展开激烈战斗

狠狠拍下去的手，拍疼了墙

但没拍着蚊子。迅疾握住的拳头

以为抓住了，展开却空空如也

静静等着它自投罗网，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这多么令人沮丧，为了能够掌控

忙忙碌碌半生，到头来却是

被耍得团团转

能否叫醒？

夜深了，月光如云南白药

医治着人间的跌打损伤。而夜晚

无疑是一砂锅黏稠而苦涩的中药

失眠的人，服用了一碗又一碗

但是那些被疫情一再击溃的伤疤

那些被洪水泡烂的伤口，用什么治疗呢

仿佛天灾还不够凶猛，无知而狂妄的人类啊

还要动用人祸来加速世界的毁灭

楼下，一只怪异的狗，一整夜

在焦虑而惊恐地怪叫着，仿佛

要把那些陷入疯狂的冤魂叫醒

达摩克利斯之剑

凌晨五点，被一阵诡异的叫声惊醒

困意消失在惊恐的谛听之后

打开灯读书，集上

那长发墨镜的黑白头像，让我想到了切格瓦拉

这个六十年代的男孩，湖南的老诗骨

他的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总是出其不意地

戳中你的心口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题在扉页上的字，一副铮铮铁骨高举着拳头

后面那个感叹号，怎么看怎么像

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