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瓶中信(东篱长篇小说《婚后不言爱》第二十七章,宋爱华诵读)

第二十七章   瓶中信

王长安,在我们就要永远分手的时刻,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写下这封长信寄给你,我把它折叠好,找来我们当初热恋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写信给你时用的那种信封。我认真小心地糊好信口,贴上邮票。但却不知该如何写地址。

这封信要寄往何方?怎样,你才能看到它?

一次次感觉你回来了。可是,那不是真的,你没有回来。从没有。当我从无数次的幻觉中回过味来,才发觉,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在苦苦寻找你,等待你之中恍恍惚惚看到的场景而已。

你是去年早春时节走的。

春天过后,经历了两个夏天,两个秋天,眼看又一个冬天到了。街上又堆满了成熟的苹果,粉嫩的红富士,鲜红的红五星,翠绿的峻青,经过嫁接后的秦冠。小贩们站在三轮车上高声地叫卖,果农们蹲在旁边也忙着给行人称果子。

城管人员过来了。打好第四战役,建设美好城市,他们负有主要职责,他们开着白色的车,大喇叭轰开了人群,三轮车、果农仓皇而逃,筐子和苹果滚了一地。

但很快一切又复归正常。城管来了他们走,城管走了他们来,街市依旧热闹。

王长安单位里的人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花钱买官的小哲当了宜子县的一个副县长,那个小牛现在不开车了,转了干之后也堂而皇之地当了科长。王长安单位的领导听说贪污受贿被双规了一阵子,但很快又没事了,调到另一个局照样当着局长。

秦州城的南边,火车站那里,还有人在发苹果,一列车一列车的苹果上盖着厚厚的帆布,停留在望不到头的火车道上。不知道又要运向哪里?

顾矿山据说到陕北富县去做苹果生意了,那里的苹果无法跟秦州的苹果媲美,但顾矿山发出去的时候,全部贴上了秦州的包装。王长安公司原来的几个业务员也跟着顾矿山去了富县。那个个体户,还在秦州,他现在改用汽车做苹果生意。见款付货。

老段还是闲不住,他自己停薪留职成立了个公司,起了个时髦的名字,叫做什么“物流中心。”还请来了一个律师当法律顾问。

王长安和寇乃旺却一直石沉大海,音信皆无。

寇乃旺的父亲听说在寇乃旺的媳妇上吊后不久先是瘫痪了一阵子,没多久也死了。

没有见到王长安快两年了。

想起王长安离家前的那个春天的晚上,那个不寻常的表情,不寻常的举动,那个少有的温柔和少有的激烈。

他朝着我身体的一侧压过来,然后又用力搬起了我的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他一直在动,头上的汗珠在滴滴下落,滚在我的胸脯上。他似乎很急,又似乎很难受。他的表情不是沉醉,而是极度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听见他在说,帮帮我,帮帮我。

他第一次在这样的时刻开口说话。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腾开一只手,他掀开了我的上衣。猛地抓住了我。然后,他大喊了一声,扑倒在了我的身上。

他搂抱着我的头,把我的头放在他汗涔涔胸脯上,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忽然领悟到,那一次的激烈和温柔,是王长安跟我举行的一场仪式。一场的告别的仪式。也许在那个时候,在他决定去找老林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已经不能再回到秦州了。

“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你是因为没有家,还是你不能回到你的家?……”

耳边忽又起女儿唱的这首歌谣。喉咙立刻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心里一阵郁闷,说不出的闷。

离开那个纸箱厂的老板之后,我顾不上回家,就到处打听王长安的消息,我必须要找到他,和他商量房子的事情,商量高利贷的事情,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没有王长安确切的地址,我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冒冒失失地到桂林去找他。我只能在秦州这片“小海”里寻找他,我打定注意,要像梳蓖子一样地把王长安梳理出来。

在这方面,我有相当的经验,并且训练有素。

结婚十年来,王长安从不主动找我,都是我到处找他的,我积累了把他从旮旮旯旯里找出来的相当的经验和敏锐,不管他在哪里,我总能千方百计地辗转找到他。

王长安曾说过:“我到哪里都躲不过你。”

是的,我像警犬一样,能嗅到他的味道,然后沿着这个味道找到他,我能从蛛丝马迹中很快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他。

连王长安都很奇怪,“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哩,谁给你说的?”

其实,根本没有谁给我说过什么,我是自己分析出来的,我对于跟王长安有关的信息和话语非常留心,谁谁不经意说的一句话,说的一个地方,我就记住了,关键时候这些信息就排上了用场。

我的姐夫说过我:“你简直像个侦探一样,活得累不累?”

可是,我不觉得累,我乐此不疲。当我经过千难万险终于找到王长安的时候,所有的辛苦顿时化为乌有。而且我似乎就爱享受寻找王长安的这个过程。

找他之时,我火急火燎,一门心思,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到处东奔西走。想想这是个怎样的过程?如果没有这样的过程,我会怎样的空虚?

是的,王长安,你躲不过我,因为我在意你,关注你,所以我就研究你,留意你,思考你。我在这方面曾经下过很大的功夫 ,像当年刻苦用功考大学那样,我把和你来往的一切电话都记录下来。一有人打电话找你,我就要拐弯抹角地打听这个人的情况,然后不忘记下他的电话以备后用。

这样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所做的工作,比漫无目的地瞎撞效率要高出好多倍。

处处留心皆学问啊!

这样,当你失踪的时候 ,我就翻出这些电话,经过四五个电话,或者不顺利的时候要经过十来个电话后我就找到了你。

我的姐夫还说我像是公安局的人。是的,我特别善于从乱麻一般的杂乱无章中条分缕析,找到关键所在,然后一举拿下,大获全胜。

我觉得前苏联克格勃的特工,生擒萨达姆的美国情报人员,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这一次,我却很长时间不能找到王长安,所有认识他的人我全问了一遍,他们都摇摇头说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跟在秦州的任何人都没打过电话。二瘦子和三墩子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他也没有跟他们联系过。

王长安,你曾经那么地放不下你的家人们,你的懦弱的二弟,像你一样胸怀大志却又一事无成的三弟,身患残疾,四处流浪的四弟和你那不谙世事的小妹妹。此刻却能忍住心也不跟他们联系。你一惯能放心下我,却放心不下你的家人们,现在竟连他们也放下了,这怎能不让人更加地提心吊胆呢,怎能不让人更加地恐惧不安呢?

王长安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老林会不会也找黑社会的人害他,像冯红旗那样。

“长安会不会再想不开了,会不会?……”

我的母亲好几次问到王长安时都不敢把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说出来。

你是个不服输的人,要不回来果款,你有何面目见秦州的父老,可你又是个多少自私的人,你从来都只想到你自己。你想过家里人吗?

我在做苹果生意的人之中寻找他,问他们在广州有没有见过王长安,有人说好像在肇庆见过王长安,还有人说在中山见过他。说他好像在搞传销 ,加入了一个传销团伙,又有人见过王长安在码头上给人扛麻袋,在海边给人打鱼。但看王长安那架式,根本也不是干那活的料,估计也干不了多长时间,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也很难说。

王长安的地址没有人知道。

后来,有人说那个老林已经到香港去了,王长安找不到老林,按说也该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呢?

我在临走的时候,总是不忘记交待每一个我找过人,让他们若有机会见到王长安一定要给他捎一句话来。

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三起解》里的戏词:双膝跪倒大街前,未曾开言泪涟涟。过路的君子听奴言,哪个去往南京地,与我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

我一面在寻找王长安,一面在清理家里的东西。这个破败的家,一无所有的家,也没什么东西需要保留,值得保留。只是一样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不知道是把它交给王长安,还是把它留给自己。

是那本结婚影集。

我一页页地翻开那本影集。

看着照片上的王长安,我一遍一遍地落泪,眼泪和着鼻涕乱飞。

王长安,你到底在哪?你听到我的呼声、哭声了吗?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可你是否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受着怎样的折磨?你走了,谁来收留我这颗孤寂的心?

“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你知道此刻我万分悲凉的心情吗?

我茫然地看着影集,结婚时喜庆的场面出现在我的眼前。

主持人宣读结婚证书时,一群孩子围着新郎新娘在傻笑,我跟当年的校长敬酒,校长硕大的头颅几乎占满了整张照片,王长安的好朋友,那个刘春生在与我碰杯。

我离开娘家时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是我和同学及好朋友们的合影。那里面站着我们的介绍人刘秀秀,还有去深圳的那位同学 。

影集中,我惊异地发现,无论是哪一张照片,我都在傻笑,我比刘秀秀笑得更开心,更甜蜜,更肆无忌惮。那是怎样的发自内心的彻底的笑容。

在我那时的心里,哪里能想得到结婚以后的日子会是如此地不平静,会经历如此的大风大浪,以至使我搭乘的这艘婚姻之船触礁毁灭。

那时候,没有人教给我这方面的知识,让我去警惕婚姻中可能出现的问题。我所看到的父母那一辈的人他们的婚姻是相当稳固的,尽管也有争吵 ,但从来没有听到谁提到过“离婚 ”这样的字眼。

那一辈的人,生活很苦,却极少有人离婚。邻居的叔叔婶婶们全都如此。他们相依为命,拉扯着一大群孩子从岁月中艰难地走过,直到他们都老得不成样子,也从不言分离。

不管他们有没有爱情他们是不会离婚的,不能离婚的。

那时候,对于离婚,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思想准备。绝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还没结婚就首先想到了离婚。

有人说,出嫁时女孩子要流眼泪,流眼泪的女孩将来必定是幸福的,可是我却一滴的眼泪也没有流出来。甚至,连想到要去哭一下都不曾想到,我一点也不留恋父母,留恋我的娘家,我只想到奔向王长安。我除了高兴还是高兴,从头到尾都在笑着。傻笑着,憨笑着。幸福的憧憬装满了胸中,鼓涨涨的,不笑出来就不舒服一般。

出嫁姑娘哭是笑,落第举子笑是哭。

那时候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哭呢?

结婚的那天,刘春生担任总管。不知为什么,他指挥迎娶的队伍,先抬走了娘家的陪嫁,穿着大红西装的我和王长安走在抬嫁妆队伍的后面。

邻居的“叽吜” 婶婶对我母亲说,陪嫁不能走在前面,新郎新娘要走在前面,嫁妆走在前面不吉利。

我们在王长安父亲单位的礼堂里举行了婚礼,婆母慌里慌张找来一个红色的旧床单挂在墙上,那个床单的颜色太红了,使得贴在上面的大红喜字与它混在一起很不醒目。

我们举行了不算盛大的婚宴,我的婆母最后把没有吃完的东西拿回家装了几大盆子,让我们吃了三天。

晚上,王长安的朋友赶到那间养狼狗的房子里来闹房,闹房的人玩了好多花样,刘春生要王长安跟我玩“掏鸽子。”当王长安把手伸进我的怀里,就要把“鸽子”掏出来时,我拼命按住了他的手。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我的“鸽子” 被众人看见。

于是,刘春生就把衣架上面的塑料疙瘩取下来打我,打了几下之后,他们就让王长安来打我,我很奇怪王长安居然真打了我,我被打得哇哇乱叫,东躲西闪。

结婚的过程中,我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而已,因为王长安找来接亲友的车,竟然是一辆破车。不知道这车是从哪里找来的,车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座位,学校的老师们全都是弯着腰,蹲在车里面被拉到了结婚现场。

看着这些照片,禁不住又簌簌落泪。

看来,这一切都是宿命,结局在我的命数里早已清清楚楚地写好了。从婚礼的那一刻起。

那时,跟我住一个宿舍的那两个离婚女教师一起走到我和王长安跟前,其中一个说:“祝你们白头到老!”

我张着笑口,笑盈盈地接纳了她们的祝福。

我笑得是不是有点太早。

“白头到老”!我以为它不过是一句普通的祝词而已。现在想来,它没有那么简单。

“白头到老”! 这是人生多么难得的一种境界,试看世间多少相爱的人,不能够到达这种境界,他们或撒手西归,留下另一个苦渡余生;或是中途分手,在生命的十字路口上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由此演出了多少人间悲剧。

现在,我和王长安,也即将成为这大悲剧之中的一个角色!

母亲常说,前面的路是黑的。是啊,再怎么艰涩而深奥的哲学语言,都没有母亲的话更深刻更耐人咀嚼。

人生的道路真是令人难以参透。生活原来如此诡谲多变,令人无从预料!

在我踏破铁鞋到处寻找王长安的时候,南关纸箱厂的老板,那个叫做党满堂的人,又到家里来了。

“你来干啥?……你还有脸来。”我冷冷地说。

“不要这样说话嘛。当老师的,咋一点不温柔哩?”

“对你这种人还有什么温柔可言。……你的心也太狠了,你把我们的房子要走了,让我们去住哪?”

党满堂掏出一根烟,习惯性地又让了我一下。我面无表情,他就自己点上。慢悠悠地说:“殷老师,我跟你明说哩,我并不想要你的房子,我看不上你这房子,我看上了你的人了。只要你给我当个情人,我就不要你的房子了 。…… 喔王长安是啥人,我都不相信我还不如他! 我都不相信我有钱卖不动你,再说你,也不是啥,啥样的女的我没见过……”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冲到党满堂的跟前。

“甭生气,甭生气!坐下,坐下。我胡说哩。我意思就要问一问你。你如果答应了,我就撤诉,王长安欠我的高利贷我也不要了,然后我把这房子好好收拾收拾,装修一下。…… 估计王长安是没办法在秦州呆下去了。那我没事就到这来。咱好好谝一谝。…… 唉,一个女人在屋,孤零零地,栖惶着哩。”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好我的殷老师哩,你咋喔老实些哩,咋喔想不开哩。我会对你好的,比王长安要对你好多哩多。……看看,这啥屋子嘛,啥都没有,你咋能受这委屈耶。”

他背着手,踱到墙边的一幅字画跟前,看着,又念着:

“千古江山,英雄无……”他念不下去了。

“将来把这墙上贴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撕掉,我叫人给你再好好拾掇一下。这写的啥嘛,没一点意思。看都看不懂。”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幅字画,是辛弃疾的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也是老蔡在公司刚刚成立时写给王长安的。王长安特别喜欢其中的两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王长安那时候把自己自诩为当年的孙权,踌躇满志,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可如今,“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这又多么像是王长安眼前的状况啊。

原来,这首词像卢仑的“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一样,也是一首不同寻常的词,它早已象征和隐寓了王长安的命运,透露和揭示了王长安从豪迈到沉痛的生命历程。

忽然又看到这样一句: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雨打风吹去!”令我的心弦猛地一抖,这句词又像是在说我一般! 不是吗,十年了,一切的一切都被雨打风吹去了。十年的人生就这样被无情的风雨践踏掉了,毁灭掉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打了个寒颤,猛然哆嗦了一下。

肥格囊囊的男人走到我的身边,用手扳住了我肩头。

“滚开!全世界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全是大瞎熊! 大骗子!坑人精! 害人精! 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 ”

一时,我怒不可遏,推开了他毛绒绒的手,站起身声色俱厉地说着。

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横眉立目的表情,怒火焚烧的表情,肥格囊囊的男人被我吓住了,他边退边说:

“好了,好了,……殷老师,啥话不说了! 王长安回来,你告诉王长安,甭怪我党满堂无情无义,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殷老师,对不起了,咱法庭上见!”

党满堂慌里慌张,夹起他的黑皮包,打开门走了。

王长安,你可知道我是怎样把你找出来的?

我的脚跑痛了,脚底板都快要磨透了,你知道我的脚是受过伤的,当我往返于秦州的十里长街,游走在秦州的沟沟岔岔,跑了一整天之后,在第二天,我的伤脚简直无法挨地。当我站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我就把那只不能劳累的伤脚提起来,空在那里,用我的那只好脚扎地,使得伤脚能够得到一点短暂的休息。

我这样金鸡独立地站在讲桌后面,一位来听课的女老师居然说我上课的姿势看起来挺潇洒的。

后来,我赶到陕北富县,找到了最早和你一起做苹果生意的顾矿山,他给我提供线索说让我去找一找那个出纳员,那个染着五颜六色指夹的小女孩。他说他好像听谁说过在广州见过出纳员和他的小男朋友跟王长安在一起过 。

毕竟在小小的秦州市找人还是容易一些,我在老虎沟找到了女出纳的家,女出纳说她跟那个男孩早就分手了,不来往了,那个男孩现在在哪儿她不清楚 。

我的心又凉了,这是最后一个线索了,可是现在也断掉了。

不过,这个爱打扮的女孩,说她跟以前的男朋友去广州时,的确见过王经理,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叫什么什么的旅馆里。

我让这个女孩回忆那个旅馆的名字,女孩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我失望地想要离开之时,女孩忽然说“等一下!”我站住了,女孩说她想起来曾经在广州的那条街上的一个照相馆里照过一张数码照片,那时,数码照相在秦州还没有出现,她就在旅馆跟前的一个照相馆里照了一张相。

“好像照片的纸袋上有地址。”她说。

“赶紧找出来看看。” 我激动地说。

女孩拉开一个抽屉,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她打开影集,在第一页就找到了那张照片,果然照片的纸袋上印有:广州市 xx区八卦岭 xx号的字样,还印有电话号码。

我当即就要把电话打过去,我跑到女孩家门口的一个小卖铺里打电话,女孩也跟着我过去到小卖铺里。

电话居然打通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懂了一句,“喂,……”后面的一连串鸟语就听不懂了。我把电话递给女孩,手指着照片上的地址示意她问,女孩很聪明,就问照相馆旁边的那个旅馆还在不在,叫什么名字?

“噢,在耶,叫洞仙阁酒家。”

起得这样典雅幽邃的名字,怪不得女孩记不住 。

我把“洞仙阁酒家” 的地址抄了下来,回去后立刻照着这个地址写了一封信,是写给这个酒家的经理的。我对这位不知姓名的远方的经理说,我的爱人到广州去了,好久未归,生死不明,我非常地着急,故非常冒昧地打搅他,希望他能给我帮一个忙。…… 据说我爱人曾经在贵酒家住过,也许他有一天还会到这里来,如果他来了,万望您转告他家中有急事,他的母亲去世了,让他迅速回家。

我还说,我与您素味平生,这样麻烦您实在是万分惶恐,万分惭愧。万望您见谅,并不胜感激之至。

我不敢只是笼统地说家中有急事,那样王长安也许会不当一回事,以为我在骗他,所以只好把婆母的事情抬了出来,相信他知道这事后一定不会再不回来吧。

我的信虽然写得这么认真和恳切,但我的心里实在也还是没有底,不知道王长安究竟能不能见到这封要命的信。

只能这样了。

想起很古老的一个故事 ,是否是一个古希腊的故事我记不清楚了。大意是说一个女人被困在什么地方,无法让她的亲人知道她的处境,她找到了一个瓶子,就在瓶子里塞进一张纸条,写上她的情况,她把这个瓶子扔在大海里,期望着有渔人打捞上这个瓶子,找到她。

那种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可是她却成功了。有人真的打捞上了那个瓶子 ,她最终得救了。

中国好像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故事,是说深宫里的宫女,寂寞思春,却终日不得幸,有个宫女一日忽发奇想,就在手帕上写上了一首宫怨诗,她把这方写着诗的手帕扔进了宫中的小河里,结果,手帕顺水漂出去后,被一位多情的公子捡到,公子爱上了宫女,最终成就了一段不平凡的爱情 。

多么希望我的这封信也能像那个漂在大海里的瓶子,终会被人打捞,像那一方香帕,被多情的公子捡到。

(全文共计29章,希望继续关注。)

作者简介:

东篱:陕西铜川人,陕西省文化厅百名优秀人才之一。陕西著名女作家。曾工作于铜川市人民政府研究室。出版有长篇小说《婚后不言爱》《婚戒》《生父》《香》《远去的矿山》五部,其中《远去的矿山》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作品以凌厉的风格和直面现实的勇气,受到读者喜爱,拥有广泛读者群。贾平凹称赞其长篇小说《远去的矿山》:我读了《远去的矿山》那书,很让我震撼,写得好啊,那么硬朗,那么扎心,那么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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