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
我把车驶入德贤街,这原本是一条开阔宽畅的街道,现在俨然成为“停车一条街”,我本不愿“添堵”,但这确是距离森的家最近的停车点了。
车里,安全带扣得很紧,我侧手解开,猛一起身,腰上皮带断成两截,这让我始料未及,我不知为何清晨出门要把腰带勒得如此之紧?大概是因为还有腰带可勒,如果我之后连裤子都没得穿了,那时会庆幸现在的自己。类似于这种自我安慰的话,森比我多得多。
我捏起裤腰,转身碎步奔车尾,掀开后盖,狼藉中亮着一条白色,顺手扎腰间,不问何物!时间紧迫,我必须上楼告诉森关于他的一切。抬头,天飞雪了,并不冷,这雪让人觉得陌生,黑杂着白,倒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穿进我的耳朵,“森不在家,他外出了。”我断定这是森的前妻的声音。
“很意外在这碰到你”,我赶忙回话,“他的电话关机了,所以我才亲自到这。”我是没有必要向她解释原因的,所以也就开始寒暄。她是森的女朋友的妹妹,也是森的离异的前妻。
森始终觉得爱情应该问心无愧,他曾因为羞于启齿求婚,两年光阴匆匆流逝,那个姑娘早已嫁给了别人。之后,森再次坠入情网,他痴醉地爱上了一个迷人的姑娘。森说他爱的不是这位姑娘,而是爱她的圆眼睛和长头发,可当他上姑娘家时,遇见了一个眼睛更圆,头发更长的妹妹时,他毅然放弃了前者。当然,他现在也放弃了后者。
我正要重新钻进车回家,突然,森打来电话。“你怎么还没到?”然后,他猛然挂断。我望着她的雪中背影,惊诧地笑起来。
我匆匆穿过马路,绕开几丛灌木,箭步蹿上楼。这楼高而可爱,高是因为它直耸入云,我来了这么多次,从未知道它的层数。可爱,是因为每一个单元门口都有儿童涂鸦,每一层都会听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这楼道狭窄得很,越往上爬越窄,而且邻居们听到有人上楼,就会扔下各种垃圾,包括森也会一样,只不过他每次扔的是牛奶瓶。
我终于按响森的门铃。我知道一定是无人应答,因为就在刚才,当我快靠近森的家门时,听到一声狠狠的摔门声。他一定是听出了那个穿着钢底皮靴的爬楼家伙是我,尽管皮靴是他亲自纯手工打造送给我的。
“森,开门,我要告诉你……”我大声喊门,先是一阵沉默,之后,门内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闭嘴,我全知道。”我竟然听了进去,没敢出声,猫似的。因为,我知道,声音可以穿他的墙,但不能入他的耳,他的耳膜比这墙厚一万倍。
我转身下楼,不小心踩到滚圆的牛奶瓶摔了下去,滑梯一般,一个接一个踩,一下接一下摔,我滚出了楼,它依然高而可爱,充盈着孩子的笑。
不行,我要告诉森全部真相,心想着,手已拨通他的电话,我喘着粗气控诉,情绪近乎失控。他提醒我:“你的裤子。”我低头,两条雪白纤细的大腿露在外面,前方是德贤街上聒噪的喇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