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外公,我想抓住您的手》 2024-03-23 08:29:19 外公,我想抓住您的手 少年时的点点滴滴是我永恒的回忆:春去秋来,日月星辰,目睹了一位老人领着他的外孙们走过了十三载,魁伟的身躯为他的外孙们遮风挡雨。余家湾那条石板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记载着外孙们的成长,他们由童年到少年,由少年到青年。二十七年来,外公你在地下过得还好吗?外公我想抓住您的手,让您牵着我们走在青石板上,走在充满希望的路上,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外公与外婆生育了七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我母亲、我小姨和我舅舅三人,而母亲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一九八一年,母亲去世时,外公正住在我们家,看着母亲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公拉着母亲的手:“香儿,香儿,我苦命的女儿,你才41岁呀……天啊,死的为什么不是我这个老家伙?……”由外公到母亲,外公的爱由母亲传到我们,这一段血脉相连的爱,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不会因为母亲离去而变淡。母亲去世那年,外公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身体很硬朗,古铜色的脸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外公性格开朗,为人风趣幽默,逢人爱说爱笑。别看他年纪大,但脑子很活络,眼明手快,做事干脆利落。母亲去世后,父亲病退回乡在生产队里承包了十亩菜地,一家人全靠那十亩菜地维持生计。种菜如绣花,是个细致活儿。种菜的人整日忙着,永远有做不完的事。父亲扛犁出去脚步匆匆,荷锄归来一丝倦意。大姐、二姐、三姐在外面做工,家中大一点的孩子就是十五岁的四姐,十二岁的我,最小的妹妹小七才六岁。父亲往往是顾着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忙的是焦头乱额。这时,外公真的及时雨呀,是我们家的大救星!短则一个星期,长则半个月,外公就会住在我们家帮父亲做农活。外公是个老把式,犁地、打耙、整地、育秧、栽菜。样样在行,还时不时的帮父亲出谋划策。放暑假的一天下午,外公和四姐从菜地里挑了一大一小两担菜回来,并装上了秤和小板凳。四姐挑了一小担菜先出门了。外公挑了一大担菜对我说:“花儿,走,跟外公一起卖菜去。”我怯生生地跟在外公的后面,来到黄石工业学校教职工住宅楼前。外公大声地吆喝开了:“卖菜咧,卖——菜——咧,新鲜的菜咧,水灵灵的菜咧……”外公一边称重,一边收钱。空闲下来的时候,还向我传授吆喝的技巧,说什么尾音要拖长一点,声音要大一点,语气不能生硬。到了傍晚,菜卖完了,四姐挑着小担子从另一栋楼房那里来和我们一起汇合。四姐高兴说她卖了十几元钱。外公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握着钱,右手蘸着唾沫,数了数“看,今天不错呢,我们这里卖了二十多将近三十元呢。回家给你父(我们那里叫爸爸叫父),叫你父去割点肉,晚上打牙祭。你父活重,你们又都在长身体,不沾点荤腥么行咧!”回家的路上,外公左肩担着空菜筐,右手牵着我的手,四姐跟在我们身后。外公一边走,一边说:“你父只知道勤扒苦做,种出来的菜不变成钱那是瞎的。你们在菜业队里,学会卖菜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凭自己的劳动赚钱不是丑事,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四姐在那栋楼房前卖,你就在这栋楼房前卖。你力气小,一回用篮子少提一点。”外公的手是那么厚实,虽粗糙但是那么有力。我抓住外公的手,就像是抓住了希望,抓住了生存的力量!父亲和外公两个男人筑起的家,坚固无比!如果说父亲驼驼的背(家里盖新房时父亲的背受伤而驼)是弯弯的拱桥,那么外公魁伟的身躯是坚实的桥墩,支撑着我们在平坦的桥上行走自如。随着时间的流逝,父亲的种菜技术越来越好,成了远近闻名的种菜能手,我们家的日子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一茬又一茬,紫的茄子,青的辣椒,绿的黄瓜,红的番茄,白的葱蒜……换回了柴米油盐,换回了酱醋茶,换回了我们的学费,也换回了我们的四季衣裳。父亲常常感慨地对外公说:“父,多亏了您呀,我拖儿带女的,是您帮我走过那段难挨的日子。”“我一个人是河里打鱼河里用,我现在还能动,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外公道:“兴儿(我舅舅)在大冶铁矿上班我不担心,细香儿(我小姨)有公婆帮衬,倒是你一个人拖着七个孩子,太难为你了,太辛苦你了。”我们姊妹一天天地长大成人,然后,又各自成家,为自己的小家奔波忙碌,去看外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九九四的国庆节,父亲接外公来我家来住了几天。正好我姐姐、姐夫他们都带着孩子回来了,家里就像过年一样热闹。看着曾外孙们在家中蹦蹦跳跳欢呼雀跃,外公说,他们都这大了,我这老家伙也知足了。当时,外公有八十多岁了,他的背也没有以前直了,精神也大不如以前。正好那天,我堂兄借回了照相机,我们姊妹和外公在一起照了好多相片。可惜的是湾子拆迁那年相片都遗失了。没想到这些相片竟成了最后的留影!中午吃饭时,外公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姐夫敬他的酒,他也只抿了一口。外公跟父亲说,他很怕秋天,他有好多老伙计都是在秋天里走的,他恐怕也是时日不多了!父亲道:“莫瞎说呦,您老要活一百岁的。”临走前,我们姊妹去送外公,大姐还趁外公不注意,塞了些钱在外公荷包里。我紧紧抓住外公的手,那双手和十三年前比起来,枯瘦了许多,粗糙了许多,抚摸着让我心疼,让我流泪。我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外公的手,生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一个月后,就有余家湾的人来我家报丧。当我们赶到舅舅家时,已是暮色四合。只见外公躺在堂屋左角边的门板上,堂屋正中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我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紧紧抓住外公的手,那双手是那么冰凉,那么僵直。当八仙(农村出殡抬棺材的人)盖上棺材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决堤而出。母亲去世时,我还少不更事。外公的离去,是我第一次,那么深切,那么真实地体会到生死离别,是那样地撕心裂肺。外公,我再也抓不住您的手了。外公,我想抓住您的手,紧紧地抓住您的手!外公,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您的孙女,也请您不要再为我们这样操心了!外公,外公,爱无止息,情留心间! 张兰花,湖北黄石人,爱好文学喜欢徒步,散文散见于《黄石日报》《东楚晚报》。《新东西》编辑部主 编:向天笑 赞 (0) 相关推荐 双城 | 马 拉:江北流水 马拉,1978年生,职业作家.在<人民文学><收获><十月>等文学期刊发表大量作品,入选国内多种重要选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余零图残卷><思南& ... 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瓜 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瓜 文/蒋士海 一个亲人的离去,让我们更多的亲人聚集到一起. 一周前的一天,早晨,5:40,表弟打来电话:你大舅没了,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走的是我的亲舅,程学义,学义舅算是寿终正寝 ... 131期/梅笛作品《忆外公》梁剑清读 梁剑说:梅迪先生经常会在群里分享他的诗作,他的诗歌飘逸而富有哲理.今天为大家选读的是另一个版本的梅迪,质朴.自然,一篇回忆他的外公的散文.相信梅迪先生的这篇文章,一定会在许多人的心理引起共鸣,因为 ... 花椒树下的黎明 花椒树下的黎明 文/马东峰 太阳还未露出曙光,远处的天色却是清净清亮的,几束扫帚云,懒散的挂在半天里,绘描着初秋.几只鸟匆忙地飞向远方,沒有叫声.邻居家的黄狗,高高翘着顺溜的尾巴,小跑着在田地里穿行. ... 星空漫步 || 忆父三十年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很多人和事都已忘却,可对父亲的思念,却一日日浓厚.在梦醒的夜晚,在早起的清晨,父亲仿佛在我身边,一直陪伴着我,让我怀念,让我反思,让我明白,让我前进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如父的姐夫》 如父的姐夫 人海如潮,有你有我,潮来潮去,遇到不容易.正如麦家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像空气随风飘散,不着痕迹: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了一时留不久:而有些事情则像木刻,刻上去了,消不失的.&q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穿越大顶山》 穿越大顶山 三月七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我们黄石快乐群一行四十七人,开启了大顶山穿越之行.大顶山穿越是武汉市周边最经典的户外线路,也是新驴练手,老驴练蹄的经典线路.因此,这次穿越吸引了许多新驴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那些年,那些珍贵的书》 那些年,那些珍贵的书 在我的心底珍藏着三本珍贵的书<写作辞林><中国文学史><青年知识手册>,它们在我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第一本珍贵的书<写作辞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我的那些文朋诗友们》 我的那些文朋诗友们 两年前,我成了一名"乐退族",结束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模式,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读书写作,因此结识了许多文朋诗友.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年味尽在油锅中》 年味尽在油锅中 在我的家乡张家湖,有"无油炸,不过年,年味尽在油锅中"的俗语. 乡里人,不管做什么事都非常注重仪式感,特别是过年,完全是按照"老祖宗"的那套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挖藕》 挖藕 那时候,生产队里有三处藕塘.其实,更确切地说是一处藕塘,两处藕田. 那处藕塘位于黄石工业学校(黄石理工大学的前身)大门口的马路内侧,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藕塘里,水较深,生长的都是开粉红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家乡的年味》 家乡的年味 我的家乡张家湖(又名磁湖),她不仅是鄂东南有名的蔬菜之乡,而且还是省级风景名胜区.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年味与家乡的风光,一样美不胜收,一样令人怦然心动,一样令人回味无穷. 家乡的过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干塘》 干塘 "干塘"是俗语,又叫"干鱼塘",它是我们长江以南一带乡下的说法,就是把鱼塘的水放干后将鱼捕起来. 那时候,生产队里有两口大鱼塘,并排着,一边临着湖, ... [黄石文坛]张兰花的随笔《我的大姐》 我的大姐 我从未想过死亡会与我如此的接近,我从未想过生命竟如此的脆弱,我从未想过我大姐突然的离世我竟是如此的无力. 我原以为来日是方长的:我原以为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时间与我大姐闲话家常:我原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