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倔头 | 宋立建

作者简

老倔头

宋立建

寒冬腊月，村民们站在村委会大院的墙根下，边享受着暖烘烘的阳光，边审阅着这一届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的公示。

“看，老倔头来了。”

人们顺着二大头的手指看去:老倔头拄着一根木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一瘸一拐地向村委会走来。

老倔头的大名叫宋满东，一九三八年生人。人民公社成立后，老倔头当了生产队的保管员，保管着全队二百来口人的粮仓。每到给社员们分粮、分菜、分油时，老倔头的上衣兜上插着一支钢笔，裤带上挂着一串钥匙，胳肢窝里夹着一架算盘和帐本，一杆秤“斤斤计较”，公平公证。

那时队上的粮库门上锁着两把锁，两把锁的钥匙由队长和保管员各拿一把。有一年快过大年，当队长的宋白娃找到老倔头，说是要给公社领导送十斤胡麻油。老倔头瞪着眼睛问:“有村支书的条子吗？”宋白娃扑了一鼻子灰，气恨恨地呸了老倔头一口，留下句:“你等着！“灰溜溜地走了。

没几天，公社干部下来查帐，因老倔头识字不多，记帐时把谷子用记号点成个小点，黍子记个大点。公社干部生气地问:“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倔头一拧脖子，理直气壮地回复:“谷子、黍子我知道，你知道个啥！"公社干部问宋白娃:“村里有没有识字的？干脆换了。”

老倔头心知肚明，一甩帐本，拿起自己的算盘，说了句:“你爱用谁用谁！”可是，社员们不让更换老倔头，宋白娃就处处给老倔头使绊，两家产生了不轻不重的矛盾。

文革中，红卫兵要批斗牛鬼蛇神。村里的宋大娘，常给生病的孩子们扎个霍乱，拨个火罐，治痢疾，针炙穴位，有的孩子受到惊吓，宋大娘让大人们给孩子叫个魂等，凡正是用土方子治百病的那种。老倔头得知后，手握木棒冲进批斗会场，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大娘是孩子们的救命恩人，今天谁敢动大娘一指头，我就跟谁拼了！”

老倔头的愤怒唤醒了人们的良心，社员们连连后退，这时宋白娃生出鬼计，让老倔头在雪地上跪五个小时，替宋大娘悔过。老倔头二话没说，双膝跪在了厚厚的雪地里，结果，两个膝盖从此落下了病根。

“满东叔来啦？您老也关心选举？”

“哦，我来看看。”

老倔头一边回答，一边用木棍拔拉开人群。几乎把鼻子粘在了墙上的公示纸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逐字逐句地审阅，然后，一伸手把墙上的那张纸撕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倔头又倔起了那门子事情。

老倔头攥紧那张纸，挺直疼痛的膝盖，亮大嗓门说:“这叫什么选举，村委主任的候选人只有一个，难道这么大个村子再没有人能当村主任的？”

“满爷爷，村主任候选人还是您儿子。”

二大头以为老倔头没看清，急忙提醒着。

“我知道，我又没瞎。竞选竞选，得有人竟争，这样选出的结果才能让人服从，这不公平，儿子也不行，重来！”

老倔头心里明白，他的儿子住在城里，已经当了一届村主任，儿子的所作为，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只有老冤家宋白娃的儿子俊来，虽说是村委委员，但那孩子处处为民着想，当村主任顺民意，合民心。

二大头又问老倔头:“满爷爷，你说选谁？”

“俊来！“

人们愣怔了，看着严肃认真的老倔头，张开嘴想评论些什么，但此时的太阳更红了！

作者简介

宋立建:网名田证。山西省天镇县农民。爱好文学，多篇作品发表在《天镇文艺》、《文学百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