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青芦杖
有一个叫糜竺的人,字子仲,是三国时期的富豪,又是位受人尊敬的名士。从小他就十分喜欢研究陶朱公范蠡退隐后的经商之术,后来依靠自己的资产也做起了生意,由于他经商有方,家中渐渐地富裕起来,良田万顷,宝库千间,到最后财富积累得连那些当朝权贵、皇亲国戚都自愧弗如。
不过,糜竺富足而不骄横,平时还常常赈济贫民,救济百姓,为人也仁慈善良,所以,留下不少佳话。
传说有一年的中秋,夜里月朗风清,糜竺赏月直至深夜,家人都散去歇息了,而他兴致尚浓,毫无睡意,便独自一人沿着花园的小径慢慢地散步赏景,不知不觉已走到花园外的马棚附近。
忽然,他觉得耳边隐隐有呜咽之声,哭声十分凄凉,糜竺感到十分奇怪,心想如果说是丫头们受了气,可又为什么不在偌大一个花园里哭,偏偏跑到马棚里解气呢?再听那哭声更加响亮,也更加悲苦了。
他心下疑惑,便寻声望去,不看则己,一看把他吓了个半死,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从藤萝掩映的的假山后走出一美貌妇人,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遮拦之物。
糜竺吓得也顾不得喊叫,拔腿就想跑,可无奈那脚竟然生了根似的拾不动,只见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口中说道:“将军不要害怕,小妇人有余恨在世,今日有求于将军,毫无害人之心。”
糜竺见那妇人艳而不妖,清丽秀雅,满面泪痕,楚楚可怜,的确像是有什么冤屈苦处,不像那些鬼妖狐精,便定了定神,问:“你是什么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又有何事求我?”

听了这话,那妇人不禁又泪如雨下,她拭了拭泪,道:“小妇人本是汉朝的人,夫家也是官宦人家,只因遇到乱贼,不仅杀了小妇人全家,而且死后连棺木也没有,还剥去身上衣物,小妇人到了阴间还没有遮羞之物,实在羞辱难当,我含恨忍羞已经二百年了,小妇人葬身之地就在将军马棚下边,平日见将军仁惠慈善,所以恳求将军为我备口棺木,赐我一件衣衫,只要能遮身蔽体,小妇人就感激不尽了,九泉之下方可以膜目。”说完泣不成声。
糜竺听了,十分同情她,便一口应承下来。第二天一早,他便命人备了口棺木,做了件青布衣裙,又将马棚下的墓冢掘起,果然见一女子的枯骨,便重新收敛埋葬,而且还设祭吊唁了一番。
这件事过去了有一年左右,有一次糜竺因事外出,刚走至郊野,想勒马在一树下歇息片刻,忽然见一妇人迎面匆匆走来,等她走近,糜竺一看正是去年中秋月夜自己碰到的那个女鬼,身上还穿着自己送她的那件青布衣衫。
那妇人向糜竺施礼说:“去年将军为小妇人备棺木,送衣物,使小妇人免遭羞辱,小妇人真是感激不尽。”
糜竺忙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个人在世上本来就应行善积惠,你不必多礼。”
“将军真是仁惠宽厚,只是命里注定要遭火灾,不过,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定想方设法尽力帮助您免于这场灾祸。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枚针似的东西,说了声“变”,那“针”眨眼间变成一根长约九尺的手杖。
“将军,我别的没有什么好送给您,这根青芦杖看似平凡,却能帮您消灾避邪。”说完后施了一礼便隐身不见了。
糜竺听罢将信将疑,可又十分惦记家里,担心会有个万一,便拿起青芦杖匆匆赶回家去。回家后,他想那妇人受过他的恩惠,又不是凡人,恐怕说的不会错,便将青芦杖好好放在西厢房中。由于担心家中果真会出现火灾,他也就不再外出。
过了一个多月,一天,他邻居一位老婆婆到他家中说有事求见,见了糜竺后,老婆婆说:“最近,不知什么缘故,我总是看见你们府上的半空中有一团青色的云雾,尤其是夜间看得十分清楚,还盘旋扭动,像龙蛇一样,真是奇怪得很。”

糜竺吃了一惊,那老婆婆又说:“该不会是什么妖邪之气吧?”
糜竺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妇人送与自己的那根青芦杖,心下琢磨:“该不会是那东西作怪?”当即,便命人找来看管西厢房的家僮,问他;“你最近可发现西厢房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家僮忙点头说:“有的,都吓死人了,自从老爷把那根青芦杖放进了西厢房,我常看见那青芦杖自己飞出门外,四处转悠,过了一会儿,它又自己飞了回来。”
糜竺说:“那你为何不早点禀告我?”
“老爷生性不爱下人们议论神仙鬼怪,小的们都不敢说。”
麋竺听了家僮的话,沉默不语,心想那青芦杖既然是消灾避邪的宝物,那么一定会有些奇特的本事,当然不同于一般的手杖,于是告诉家不要管它,也不要张扬出去。
麋竺家中富比王侯,金钱如山,财宝更是多得不计其数,其中有间库房专门放了些金盆银瓶,里面盛满了稀世珍珠、宝石,一踏进这间庭堂,即使是夜晚,也亮如白昼,珍珠宝石颗颗光芒耀眼,令人目不暇接。只不过这间“宝庭”除了糜竺和夫人,其他任何人也不准进去。
这一天,糜竺又前去“宝庭”玩赏了一会儿他的那些稀世珍宝,然后回到卧房歇息,刚刚躺下,便觉得恍恍惚惚好像已进入梦境。
糜竺梦见一片祥云缭绕中走来了十几个眉清目秀的青衣童子,只见他们微微施了一礼,说:“将军家里要遭火灾,但是将军能以慈悲为怀,为别人收敛尸骨,天帝念及你平日功德,有意使你避开灾祸,所以让我们前来帮助你。今天,我们事先告知将军,从此以后应该小心防范才是。”说完后烟消云散,十几个人也不见踪影。
糜竺醒后想起以前那妇人的忠告,心想这火灾可是逃脱不掉的了,该采取些防备的措施才行。第二天,他便命人在宝库四周挖掘了一圈沟渠,里面注满水。
过了有半个月,忽然有一天那宝库直向窗外冒烟火,滚滚浓烟四处扩散,果然是宝库失火了。家人们全力抢救也不见火势消减,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从半空降下十几个青衣童子上前扑火,所到之处,火势迅速减小。人们还看见从西厢房飞出一团青气,乌压压地一片云似的覆盖在宝库上空,片刻,火就渐渐熄灭了。

糜竺查点了一下所剩财物,发现被烧毁的珠宝玉器只占全部财物的十分之一,都是那些极易燃烧熔化的珠玉,也并不值得十分可惜。
当天夜里,那十几个青衣童子又来对糜竺说:“虽然这一次损失不太大,可是以后这火灾还是难免要遇到的,将军应该小心谨慎才是。”
糜竺听了,愁眉不展又无可奈何,说:“如此说来,我是无法逃脱这一祸患了!”
童子说:“将军不必着急,办法还是有的,据天书所说,鹳鸟等鸟类可以消火灾、压火势,这些鸟类平时巢中总是收聚许多水,失火的时候倒是可以派上用处,所以将军不妨在家中多养这些鸟类,可以有备无患。”
糜竺听了大喜,从那以后便命人四处收集那些鸟,好不容易弄来了几千只,整日养在家中。
翻来复去,糜竺为了家中财物免遭火灾耗尽精力,弄得精疲力尽,兴致全无。后来,三国军阀混战,他投靠了蜀主刘备,而那时蜀国军备缺乏,财力不济。
糜竺心想:“财产宝物乃是身外之物,积累得越多反而顾虑越多,为之患得患失,人生一世何其短暂,却要为这些身外之物耗费心血,确实不值。如今天下大乱,还不如将财物捐出,助我主一臂之力,愿他能统一天下,安定四方。”
想到这儿,他当下就清点家中钱财宝贝,捐献金钱一亿,锦缎彩绸不计其数,高高堆起,像座小山丘,还有宝马万匹。刘备欣喜异常,拜他为安汉将军。
可是后来,魏国势力逐渐强大,灭了蜀国,那些财产宝物,许多都落入曹氏的手中,糜竺得知后,愤恨不已,渐渐忧虑成疾,最后饮恨而死。
参考资料《拾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