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遇见老街

第二故乡有两条老街，一条在市区，是有名的商业旅游景点，很是热闹；一条在县城，本地人也少去，略显寂寞。

两条街我都细细走过，还是觉得远离人群的更有味道，太繁华了，总让人觉得脚下的路踩得不踏实。

县城的老街两米多宽，二百余米长，入口藏在一家只卖笋干肉丝面的店铺旁边，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老街最美的时候是秋天，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落叶萧萧，在这个城市是很难得的时间，它谨慎地在冷和热的夹缝里悄悄探出头，就像那入口一样，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还好我没有。

傍晚，应该是这条街“最璀璨的时光”。老面店已经打烊，四块岁月斑驳的门板又站起了岗，但它毕竟还是老了，留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缝隙，让几缕霞光偷偷地钻进去一探究竟。我也忍不住好奇去瞄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踩在崎岖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总会下意识地低头看路，想着是不是也会有和我一样的人，虽然互不相识，但怀着同样的心情踩在同一条路上，隔着远方轻声问候一句：你好！

面馆的隔壁是一家自行车修理铺，老匠人正把刚打满气的轮胎一段一段浸在水里查找哪里破了洞，青筋凸起的双手很有力气。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自行车的配件，墙上还挂满了轮胎和几辆老式横梁自行车，那是只在小时候记忆里才出现的物件。

渐黑的巷子里，会有很多老人坐在门边的小凳上，或者索性蹲在地上，他们彼此应该很熟，却很少说话，甚至不会发出声音，偶尔会有抽旱烟的咳嗽两下，然后轻轻地在石板上磕几下烟管。以前总不能理解为什么老人能望着远处静静待上一天，现在才发现那是一件多么惬意、有趣的事。我走在他们中间，并不能引起注意，只有一条金毛犬似乎对我感兴趣，但摇摇尾巴又坐下了。

走过一半的路，才能看见钉在电线杆上手写的指路牌，虽然很是符合气质，但总觉得还不够，应该把它悄悄地摘下来，让每一个走进老街的人疑问：“这是什么街呢？”然后在心里默默想着，就像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一样酝酿。

老街里的人家并不多，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挂着厚厚门帘的澡堂，铁砣秤叮当响的小卖部、油米铺，甚至还有旧书店。这家书店是我最常去的地方，时常能淘到些旧书。买到书，我会第一时间翻开扉页，寻找赠言或是感悟，往往都会有收获，飘洒清逸的字体挥写着寥寥数字，是穿越时空的对话。在那个时代，这也算是读书人的一种趣事吧。我来的次数多，和书店老板也渐渐熟悉了，老人总会拿出几本搜罗到的旧书留给我，有时也会摇摇头说：“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来这了。”

书店旁是被隔离开的一栋破旧的两层楼房，残垣断壁上还能看到“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的斑驳字迹，不禁让我想到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这里曾经是否也聚集过一群怀揣梦想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走到老街的另一头，豁然开朗。

一座古桥映入眼帘，桥下河水正清，天空晚霞正艳，游人兴致正浓。站在桥上回望老街，灰瓦白墙连成一片，像是哪位不知名的中国山水画家的联笔作品。映衬在夕阳下，又仿佛天上宫阙被搬到了凡间。不同的是，天上可能没有那么多可爱的孩子，放学后的时光，是属于孩子们的快乐，把书包堆在河边，就撒在蜿蜒的河床上了，大人们只会蹲在石头上洗衣服，并不会喝止，这是现代都市里少见的童年了吧。

天色暗了下来，催促着我返回的脚步，我从不会原路返回，我怕迷失在老街里。

作者：吴飞亚

播音：郝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