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日志:我们在疫区的日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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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

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

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约翰.肖尔斯

我们没有想到,2020年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打开,同样措手不及的,是所有人身不由己地偏离正常的生活轨道。在病毒面前,我们无知且无能为力,但我们又不得不迎难而上。


图文:倪志平 | 编辑:fege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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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阴

地点:团风县总路咀镇长林岗村

小姑和大姑父一起在门口拣冻米

凌晨的一条新闻让今天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因为封城妹妹在武汉回不来了,我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来不及吃早餐,跟晓娴匆匆打个招呼我开上车就往团风赶。

小县城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慌乱。街上的人依旧熙熙攘攘,偶尔能看见几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迎面走来。大部分人好像都觉得病毒离自己还远,议论武汉封城的人也多带着袖手旁观戏谑的态度,“不会又跟2003年一样到处查从武汉出来的车牌吧?”没想到三天以后一语成谶。

小姑出现了轻微的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性格孤僻经常忘事,不想去妹妹那儿过年,也不愿意到黄州我的家里来,只有待在这间住了将近十年的屋子里她才会有安全感,而过完年这里就要拆迁了。正在头疼以后怎么安置她,疫情来了。我估计黄冈离武汉这么近可能会跟进封城,如果那样,我就不能过来照顾她了。

我打电话给妹妹想跟她商量小姑的安排问题,她语速急促地说正在从阳逻往武汉赶。我一愣,接着三连问:你怎么还在阳逻?武汉不是封城了吗?怎么回去?妹妹带着哭腔说妹夫一个人在家正发着高烧,同事开车送她回汉阳,武汉现在许进不许出。我脑子懵了,他怎么没去医院?这会妹妹哭出了声,哥,他不听话,不愿意去,我不能不管他吧?我还想跟她商量家里的事,听她心乱如麻的状态再加点担子肯定崩溃。于是安慰她说,家里的事有我,你就别操心了,回去要及时给我信息。她说好,说完就匆忙挂了电话。

现在只能把小姑送到乡镇的大姑家里去了,在那儿有大姑和姑父照顾,起码一日三餐的饭有保障。我跟姑父打电话说明了意图,老人家催着我赶紧把小姑送过去。

我像哄孩子一样哄小姑带上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跟我去总路咀,她以为像平常周末那样早上去晚上回,刚开始还挺高兴,中间听说要住在那里开始闹情绪。我一边开车一边哄她,就住两三天,过完年我们就来接你。好说歹说她才没吭声,话题又转移到明年拆迁安置的问题上。我说,你是最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武汉可以去,黄州可以去,总路咀也能去,你急什么?小姑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等把小姑安顿好,我返程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一路上有很多武汉牌照的车相向开来,估计是在封城之前跑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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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4日,农历除夕,小雨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小舅哥王小华在大门口贴春联

黄冈、孝感也封城了!我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门去取钱。街上的人明显少了,大部分人都戴着口罩。老话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往常做生意的人一般坚持到腊月三十的中午都会关门歇业,所以街上冷清也算正常现象吧。不过,人们慌张的眼神难掩内心的恐惧和焦虑,毕竟是在和平年代第一次经历封城这么严峻的事件。

傍晚的时候,大姑打电话跟我说小姑在总路咀待不住一个人偷偷往外跑。我的心一沉,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万一在这个时候走丢了,我们连出去找她的机会都没有。大姑委屈地说,她待不住偷偷往外跑被外甥看见了,拦住她,她就像小孩一样又哭又闹,最后没办法,二哥只有骑着电动车送她回团风。大姑在电话里一再解释没有人说她,是她自己待不住的,一定要我向妹妹说清楚,莫在中间产生误会。我明白大姑是没有办法了才迁就她准许她回家的,小姑是一个病人,在她不熟悉的地方她没有安全感。现在只能想别的办法照顾她了。

二哥把小姑送回家以后给我打了报平安的电话,他说家里有一些鱼圆子、肉圆子,米面粮油也有一些,自己做饭吃的话可以坚持一周没问题。我们都认为封城的时间不会太久,一周以后,我可以去给她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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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5日,农历大年初一

地点:黄冈市黄州大道

市民拉着手推车去超市买东西

今天湖北12市封城。黄冈的天空阴雨绵绵,路上行人稀疏,街道两边的门市大部分歇业了,仍在营业的药店里很多人在打听有没有口罩卖。封城来得猝不及防,很多人还不相信疫情会有这么严重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能出黄州城了。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年人嗅觉灵敏,在还能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赶紧采购生活用品。

楼上细哥特地给我们强调形势很严峻不要出门。姑嫂两人很听话,也要求家里其他人不要出去,她们密切关注着网上发布的疫情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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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7日,农历大年初三,阴

地点:黄冈中商超市

中商百货没有开门,底层超市正常营业,商品充足物价平稳

在家憋了几天,我想到街上看看情况,于是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门。往日车水马龙的青砖湖路冷冷清清,偶有行人和车辆经过。中商百货没有开门,但超市仍在营业,里面的顾客很少,物价基本平稳,今天没有碰到不戴口罩出门的人。

妹妹和妹夫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妹夫已经退烧,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去医院做了检查,肺部没有被感染。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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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8日,农历大年初四  阴转晴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小华捏着喷壶到房屋周围消毒。

下午四点左右,久违的太阳露了一下脸,压抑紧绷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小巷里终于听到邻里之间的相互问候。阳光给了我们好心情。

晓娴继续带着大家参加网络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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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9日,农历大年初五,晴

地点:黄冈中商百货

广场上偶尔有低头匆匆走过的身影,大家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闭关了一周,生物钟彻底紊乱,早晨从中午开始。群里一大早就有人喊出来晒太阳,出门果然阳光明媚,街上的车明显增多了。不过,疫情通报各地感染人数仍在增长,形式依然严峻,出太阳只是老天对我们禁闭心灵的一点安慰,看来我们要做更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了。到底要憋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但是方方的一句话很贴切:只要能活着,在家里憋一段时间也是可以忍受的。

下午跟干爸打了电话,请他帮我过去看看小姑。不久,小姑回电话说,你干妈刚才送了很多吃的过来。我嘱咐她不要出门,她说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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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30日,农历大年初六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晓娴到二楼晒衣服

中午的时候,晓娴到二楼阳台晾晒衣服,她担心还有雨。我也找到一个很好的晒太阳的角落。

这束光仿佛照进了心里,一下子驱走了黑暗。

兄妹俩在看电影,妹妹害怕,哥哥握着她的手。

儿子担心瘦下来的身材反弹,开始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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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3日,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巷子口设了卡口,出入需要登记。

疫情并没有像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出现拐点,各地新增感染人数还在不断上升。黄冈从今天开始禁止电动车和行人上街,出入必须登记。鲢鱼巷口设了卡口,一位老人站在远处张望。

一位老人在公示栏前阅读政府通告。年轻人获取信息的途径比老年人多,很多老人要经过二次传导和大喇叭、贴公告这样的传统方式宣传后才意识到周围环境的严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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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6日,小雨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我和晓娴在家里一起烘衣服

我原是喜欢雨的人,尤其喜欢静坐窗前听雨水滴答的声音。现在因为笼罩在身边的病毒阴霾未散,这连绵不绝的阴雨更加渲染了愁苦的氛围。晓娴的睡衣晾在二楼阳台忘了收,昨晚下雨又淋湿了,看天气预报,下周才能见到太阳,我们就采用人工的办法把衣服烘干。

下午的时候,干妈又给小姑送去一百块钱。我听小姑说街上还有东西卖,我让她赶紧买点鸡蛋和面条,她说了句好就把电话挂了。再给她打,她就不耐烦了,你把我当细伢吗?我有饭吃你不用着急。对这样的老小孩儿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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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8日,小雨

地点:黄冈市印染社区

我们和身在珠海的朋友视频聊天

黄冈是仅次于武汉和孝感的疫区,知道我们在黄冈,很多朋友都很关心,这段时间不断收到全国各地朋友发来的问候,心里特别温暖。

晚上与回到珠海的阿芬一家视频聊天,亲热、开心,连问候都那么滚烫。08年我们两家因孩子转学到蓬莱的同一所小学而结缘,19年我们又先后举家离开山东。上帝的安排多么奇妙,能让相隔千里的陌生人成为彼此牵挂一生的亲人。

至今为止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出疫情,但我们相信日出之前,爱与信心将陪伴我们穿过长夜,抵达光明。


肆虐在地上的病毒不可怕

肆虐在心里的病毒才可怕

心的力量可以战胜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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