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33天
下午武汉发布通告,滞留在武汉的外地人员可以出城,忽然想起那位被滞留在武汉的法师,不知道在每天仍旧一直以来持续着近百人的死亡数和仍旧每天确诊者最多的武汉,信息只被好消息,被逆行者,被那串数字,被医护人员的离世悼念所刷屏,武汉究竟是如何的现状,真正武汉小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又如何,也就不知道同样作为普通僧人的法师,未曾联系到,不知道近况怎样。
假若可以离开了,他是要回来么?
假若回来了,是要隔离观察十四天吗?
假若都可以离开了,这算是武汉封印的被解禁了吗?
以天数为标题的关于疫情和疫情当中的这些碎碎念念的文字是否应该换个标题,终结了这段沉重的话题。
这样的问题还未曾想通,一个小时不到,忽然又宣布,武汉宣布放开离汉交通管制通告无效。
乍一看,以为这又是网络时代,小编们为吸引眼球所作出的标题党的错觉,就像手机短信一直被各种推销广告信息霸占,忽然来自政府部门的关于疫情的通知类消息,为传递关怀,让人透着点不适应。
在这个通信发达的时代,文字的传递方便快捷,信息的泛滥,为了吸取阅读关注量,总是在标题上,下足了功夫,这些传递国家重要信息的平台也不例外。
师父说,微信,微信,就那么一点点的信用。有时候,人们常说的话,流行的一首歌,甚至于一种忽然被追捧的某一种行为,重复多了,仿佛有点预卜的味道。
……
院子里,这么多天,一如既往的寂静,站在院子里鸟叫越发清晰明了。
师父们院子中走一走的时间,我总是先诵经,或者干点别的,等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我再出去走一走。
空落落的院子,看院子里的每一样东西。想把他们刻入脑海,体验这所院子的一花一草,和这些不算年代久远的建筑。
芒果树弯弯曲曲的枝丫延伸在空中,像极了布满人的身体之内弯弯曲曲的血管。一棵树,站在这个地方近二百多年了,而我站在这里,时间有限。
师父曾说别人,四十岁了,就别蹦跶了,安心实修,至少多念佛啊,我就想,时间可真快啊。
四十岁,生命如此短暂。人一旦过了三十的年岁,时间就像由原本的步行忽然驾了马车狂奔而去,来不及反应已经跑出好远。
这所院子里,一晃五年,给师父们行堂,知道哪位师父喜欢吃什么,哪位师父吃饭又有什么样的习惯,知道人少的日子,哪位师父喜欢坐在哪里,知道哪位师父今天没有来吃饭,却不一定知道那位师父究竟叫什么。在相似的法名和相同的空间,有时候,我们彼此熟悉而又陌生,好像知道不久的将来,都是要离开的,透着彼此没必要认识太清楚的一点冷漠。
那位曾经忽然批评过我的师父经过,这个点,看到院子里发呆的我,他一愣,我也一愣,立马垂下了脑袋,曾经被他批评的境象忽然就闪过脑海,忽然想,我要离远点。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记忆还是深刻如此,师父说佛门中千万不要结恶缘,会障碍自己修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记忆总有一个影子落谢在脑海,再见的那一刻,总是做出最先的反应,比如现在的我之于这位师父。
这种对外界的记忆连同身体做出的反应,真实,而不易觉察,而这种真实的反应,其实大多并不是快乐的。
往日的院子里,三百多的师父,上殿,过堂,一切僧事都是要排队,除非下雨。
有时候从四点的被窝里钻出来,冬天的冷风灌进脖子,有种把身上背着的衣包里的三衣全部披肩的冲动。
有时候夏天炎热无比,短袖,小褂,海青,袈裟,大袜,一层层不变的衣服从春穿到秋,顶着僧人着装规格的要求,也煎熬着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衫。
有时候,一堂人挨着人的殿堂课诵,合掌的手,忽然被蚊子叮咬,猝不及防的刺痛,不能杀生,不能拍打动作,动一动,又怕让紧挨着自己念诵经咒师父们动念,熬到出堂,手背已经鼓出臃肿的包。
有时候,山上的凤凰花开了一树,那一棵树红艳艳的镶嵌在苍绿的大山中间,有时候一些鸟在那片屋檐遮挡无法涉足的树上见证树木的枯荣,树叶茂密时,鸟藏在树中,树叶落去时,鸟像是结在枝头。
这些有时候的周围,常常因为被安排满满的紧凑的时间,不能驻足看一眼,关在那所狭小的屋子,不知道何时,春天恍然而过,秋天恍然而过。
而这一切来自内心的,来自身体的,来自外界的,不能左右,不能改变的,甚至于习惯了的日常,原本以为本就如此,而这些细细体味,却都是苦的。
内心不喜欢是怨憎会的苦,身体感知变化是无常的坏苦,以及那些无法左右的是强迫的苦。
如今这院子独自站着,一大片天地仿佛都属于自己,这种难得的寂静认真发呆的感觉,算是一种快乐吧。而这种遇到合适的气候,合适的地方,舒泰的身体,没有人强迫打扰的时光,短暂而又稍纵即逝。
常常思考,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年少,要读书,年长,有家庭照顾,年老,或行动不便,身体不适。而日日的时间,一秒接着一秒,恍然而过,稍纵即逝的时光,有多少又是自己所能主宰的呢?
……
如今,人们普遍晚睡,舍不得早早睡去,似乎舍不得这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消失而过了,或者点着手机,娱乐,忘记时间的流逝,或者想从手机里读点什么可以慰藉心灵的文字,或者想在乘着难得的独自的抓住点什么,或者仅仅是一种片刻的宁静中回归自我,放下一天的疲惫劳累,是新的一天将要来临之前,放下今天。
……
那位扫地的师父,忽然将扫把和竹框摆在了我面前,而我明明是蹲在夕阳下想发一会儿呆,等会儿还要行堂,等会儿要午休一下,等会儿要敲钟了,等会儿还要参加集体共修。
……
安静的发呆也会是奢侈的事情,就像年老了能在冬日的南墙根晒太阳是最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倘若所有美好的时光都长一点,
倘若所有看到的都真实可靠,
倘若你喜欢的恰好被你遇到,
而这一切都是假设罢了,时光透着迅速,一切也那般迅速无常,如同武汉的封印的消息解除一样。
第33天,看到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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