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大学(第一章)
第一章 两年之后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虽然刚刚是初夏时节,天气却格外的炎热,以至在这个海洋一样巨大的城市里,我们很难看到人们活动的影子,那些高高低低,像棺材一样的建筑,看起来就像是沉没在洋底的怪兽,病怏怏的没有一点生气,那些低矮破旧的房屋,仿佛是用破败的门窗在喘息,在这个海底世界里,只有少数高大的玻璃墙慕包裹的大厦,告诉着人们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人们追求着发展的高度和速度,以期飞越式地进入另一个世界。
就是这一天,一辆沾满灰尘的货车,从远郊向城里开来,车后不时扬起一阵阵黑色的废气。当货车来到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时,车速慢了下来,随即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货车冒着黑烟继续往前走,将那个孤零零的年轻人,留在空旷的阳光普照的广场上,与那巨大的广场宽阔的道路相比较,他在烈日下显得是那么渺小瘦弱。
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那个二年多以前,在这个城市突然失踪的侯小海,那一年他作为圣诞夜火灾的嫌疑人被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因劳动表现较好减刑半年,提前释放,他站在原地向四周望了望,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终于回来了”。
是的,他终于从恶梦中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只是与从前相比他更卑微,更贫穷,身无分文,一无所有,至少在从前他还是一个前程无量的大学生,可如今,他连那一纸文凭都没有拿到手,他不打算回忆那不堪回首的监狱生活,也不打算求助过去的同学和朋友,他也说不上有什么可靠的朋友,因为那场意外的飞来横祸,以至他连父母家人都无颜相见,他曾是家里的唯一希望,但是他让父母失望了。
此时,他什么都不愿想,只想找一个地方喝点水,天太热,他渴坏了,在那颠簸的车厢里,他吃了太多的黄土,他知道现在他的摸样一定像鬼一般,他需要喝点水,洗个脸,把自己收拾一下,以便他做下一步的打算,他的一穷二百崭新的人生,从今天起算是开始了,为了这一天,他苦苦等待了九百一十二个日日夜夜。
他打起精神向广场一角的花园走去,在干涸的喷水池边,他很快找到了水源,如果不是气温太高,这里应该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憩的地方,既干净,又有饮水,半人高的绿化带,挡住了四面的视线,和来往车辆扬起的灰尘。
很快他便将自己收拾干净,只有那一身衣物太破旧,不能令他满意,现在他开始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了,如果他不打算回国立大学,寻求帮助,他现在就必须考虑,今天的吃饭问题睡觉问题,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半年前他就想过了,他如果想与过去作个切割,不想用自己不幸的经历博取人们的同情,他就必须靠自己的能力谋生路,通过自己的努力建立起自己在这个大都市里的新生活,而且一定要比别人活得更好的信心,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基础上描绘自己的未来和梦想,二年半的监狱生活,给了他足够的勇气,监狱里劳动强度大,吃的是没有油盐难以下咽的陈米烂菜,这样艰苦的环境他都熬过来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他相信自己这种能吃苦的顽强的生命力。
他不在犹豫,他一刻也不想耽误时间,既然不打算去学校,求助校友,去打听同学同乡的去向,那他就应该立刻行动起来,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去寻找希望去,寻找自己谋生的机会。
他离开了花园,走出了广场,朝着他认为可能会有机遇的那条十里商业大街走去,用他的脑袋用他的眼光去寻找生存的机会,谋生的机会,将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时光,当作最美好的回忆,永远隐藏在心里,他大步流星地走着,从一条街穿过另一条街,尽管他肚子早已饿了,他也没当回事,他还年轻,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不在乎一顿二顿饿肚子,这都是小事,他相信自己能挺住。
只是,这街上的行人比他想象中要少许多,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所有商店的生意看起来都不是很好,他顶着烈日不停地走着,到了十里商业大街,街上的人气也不是很旺,当他走了一大半,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那个市中心的粮食局了,他决定在街头公园的树荫下稍作休息,歇上一会,这样走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刚才他看到了二个招聘广告,那都是招女性营业员,招男性也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小男孩,可他已经二十六了,这里只怕找不到适合他的工作,或许这样盲目地走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一直在那坐了很久,最终他决定换一种方式,也许应该先去见一下,比他早几个月刑满释放的牢友,或是先去给两个还在狱中的牢友家稍去口信,他们托付他告诉家人,下个月探监应该帮他们多带一点什么东西,还有一个是让他去询问姐姐,母亲为什么上个月没有去探视。大多数犯人都依赖每日家中送去的香烟食物生活,那劳改队的伙食太差,犯人们最佩服他的就是,二年半从未有人探监,没有家人的接济,就吃监舍里那劣质的饭菜挺过来了,他也是牢友们最信任的犯人,因为他是一个高材生,人品优良,只是因为狂欢夜燃放烟花,引发火灾犯了过失罪。
在狱中,很多犯人都愿同他套近乎,可他没打算以后与这些人惯盗、诈骗犯,流氓强奸犯交往,不过,现在他意识到,也许通过他们这些本地人,他可以更容易融入到这个商业大都会之中。
于是,他拿出了几个同改给他写了便条,上面有关于他的介绍,以及对方的家庭住址,他选了一个最近的,离这不算太远的,决计先去捎口信,对方的家人或许可以给介绍一下当前的社会有了那些不同,有助他适应这个大都会。
凭着详细的地址,他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了一个经济犯的家里,对方姓谢,从前是一家羊毛衫产的业务员,曾经给侯小海讲过许多关于业务员风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当然,也有如何做成业务的技巧,侯小海第一次从谢的那些交谈中,了解了业务员的基本生态,只要有脑袋,能搞定业务,既轻松又能捞钱,如果能干这一行,对他来说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他敲响谢家的门时,谢的一个邻居出来张望,并告诉他自谢坐牢之后,他老婆很少在家里,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离这不远的娘家,而每天这个时间,通常也是她和一些男男女女去舞厅茶馆玩乐的时间,就算是今天回来,也应该在半夜之后,如果他想见她的人,早上有时她会在家。
侯小海谢了对方,离开了谢家。第一家没有碰着人,他只得又拿出那几张便条,又选了一家。这一家离这里稍远一些,他穿过小街小巷,回到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如何乘车,也没钱乘车,朝着大致的方向走去,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就算晚间走到也没关系,因为有了目的地,他走去也可以熟悉这个城市,他就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他走了两个小时,到了汉沙最老的商业区,通过打听终于找到了同改的家,这一次,他见到了要见的人,那个同改的姐姐及母亲,对方见了他很热情,至于她与母亲为什么上月没去看弟弟,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太好,而她本人谈了一年多的恋爱,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在忙自己的婚事。婚前,她当然会去探监一次,并把自己即将出嫁的消息告诉弟弟。
母女俩一面给他倒茶,请他抽香烟,一面向他介绍家里的情况,听说侯小海今天刚出狱,这个姐姐虽然才二十二岁,但她很懂事劳改犯的规矩,立刻去餐馆点菜,在家中请他吃饭,也算是为他接风,那张便条上对侯小海的情况有简单的介绍,所以母女俩知道他从前是一位大学里的高材生,且家在外地,二年半不曾有亲友探视,也挺过来了,对他非常敬佩,虽然家里没有男主人陪他喝酒,还是热心招呼他,一定吃好喝好。
侯小海,不仅美美地吃喝了一吨,而且从对方得知像他这样的好劳力,在这里找一份活干很容易,这个街区全是做生意的人,几乎家家都有坐牢的,所以,没人会介意他是从狱中出来的,这是侯小海最大的安慰,也给了他信心。她还表示,如需要她可以帮他找一个事做。
酒足饭饱,侯小海谢了母女的好意,说定自己万一实在找不到活干,就来找她帮忙,离去后,这母女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们也不容易,偏偏遇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尤其是姐姐,好像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既要忙自己的事,还要照顾母亲的生活,关照狱中的弟弟,真的挺不容易,她算得上有几分姿色的女孩,以前,侯小海总以为这样的女孩活得都很滋润,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他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今天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他连歇脚的地方都还没着落,不过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睡大街。如果不想求助过去的熟人,不想回老家,只能如此。
小街上许多商铺,商场开始打烊关门,或许这些商店会需要一个守夜的人,不过别人不会用他,因为,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来路不明、不知底细的人,这就是需要有人引荐的原因,他尽管没有一个容身的地方,他也不想立刻就托别人帮忙找活干,因为,他在想以自己这种情况,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最合适,所谓合适就是既要能暂时安身,日后也要有前途,比如在狱中,他曾了解到的从事跑业务的工作,只是眼下这一时只怕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也许他先要干点别的什么活,等有了一点条件,再去找一份这样的工作。
他边游荡边思考着,此时,他才发现街上的人很多,比白天要多得多,到了大街上,街上的人更是如潮水般涌动着,原来傍晚才是人们逛街的时间,在这种炎热的季节,这是自然地选择。
他漫无边际地随着人群闲逛着,繁荣的商业让他有了温暖的感觉,或许在这繁华的商业街上,就隐藏着白手起家的商机,他边走边想像着,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机会,怎样才有可能发现它。在茫茫人海里,他随波逐流,张望着花灯初放的街景,也看着刹时从身边而过的那些俊男靓女。昨天,他还是一个深陷囹圄的人犯,今天他刚刚获得自由,回到了自由的世界,可与周围的人相比,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却沦落到了街头,又让他的心里再一次次失去平衡,他必须尽快找到成功的机会,必须尽快改变这种状况,他又想到了过去,想到了从前读书的生活,想到了大学的生活,当然又想到了她,他竭力不去想她,但他突然想到,现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可以去看一看,那个曾经给他留下永久回忆的那个小院。
想到这里,他立刻停下的脚步,在弄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方位之后,他立刻穿过了街道,他知道该怎么去那个地方,在那里他仅生活了一天,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生活,他要努力,要奋斗,要成功,为的就是要找回那一天。
走过了几个街区,穿过了几条大街小巷,他终于来到了那个小院的门外,里面没有灯光,周围很安静,就像他第一次那个半夜,他背着她来到这个门前时一样,红色的小门紧闭着,一股异样的暖流在他心里升起,他是一个孤独的人,这股暖流让他在刹那间,感到温暖,感到了一种慰藉,他虽然一无所有,但他曾有过那一天,那一天成了他这二年多来最大的一笔财富,一种精神上的财富,心灵上的财富,因为有了这一天,他注定将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那怕是吃尽千辛万苦,也要找回从前的人,这是他的一生的奋斗目标。
在确信里面没人之后,他失落地离开了,走进了昏暗的小巷里。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但这个小院是他心目中的圣地,孤独使他更勇敢,更虔诚,更坚定,他一直走着在夜色中,在这个他决心要闹出一片天地的城市。
当晚,人民广场花园供人们休息的靠椅,成了他露宿的好地方,也算是天当被地当床,面对夜空满天的繁星,他在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尽管他不愿与劳改队的同改打交道,但今天的感受让他意识到,去找狱中的牢友或通过同改在这里的熟人关系,更容易找到合适的事做。
这个夜晚他想了很多,他躺在长椅上,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与狱中十几个犯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这个小花园更舒适,感受更好,只是如果遇到下雨的时候,恐怕就没有栖身的地方了。在这个城市,他最熟悉的还是国立大校,在学校找一个过夜的地方应该很容易,但他不想去学校,不愿让学校的人知道他的现状,更何况学校在郊外,要找工作,还是要在城里更方便。
在不停地思索中,他最终进入了梦乡,那个梦似乎很吉利,好像是一夜之间,他不仅找到了工作,且立马就发达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便醒了,在这个新的环境中,他不可能睡的时间太长,不一会他便看到一二个晨练的老人出现在周围,打太极拳,舞剑,他提起精神坐了起来,先去洗一下脸,然后稍息片刻,想着这一天该干些什么,现在时间尚早,足够他慢慢去想。
他一直等到,这个城市再一次喧嚣起来,车俩行人都涌向了街头,他才开始动身,他首先选择的是去一个与他一同下到劳改队,半年前已获释的同改,绰号折皮,虽然年龄比他小许多,却是已进过监狱,滚过二板的人。据说他们家的环境并不差,只是他本人不学好,喜欢惹是生非,成天与一些小流氓混在一起。在劳改队,他与侯小海同时入监,所以,关系比较熟,平时还经常耍滑头,装病,说自己身体有不舒服,总让侯小海帮他干活。
折皮家住在东门,是个城乡结合部,侯小海凭着记忆中,折皮告诉他的地址,很快找到那里,正如折皮说的,那整条街无人不认识他,侯小海向当街的商户一打听,别人马上告诉他,第三家东门100号,稻香湖酒家,就是折皮的家,旁边有人听说他是来找折皮的,不等他转身,便朝着那大门敞开的酒家高呼:“折皮——,有人找你!”
等侯小海走到酒家门前,一个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的小个子,从酒家里面走了出来,问道:
“是谁在找我!”
这个小子不高,大嘴大鼻子的趾高气扬的家伙,正是他要找的折皮,那折皮一眼也认出了他,喜笑颜开迎上前。
“哈哈!我的同改,你出来啦,想不到你还挺守信用,真的来看我。”
折皮十分高兴地将他迎进酒家,告诉他,这是自己的父家刚开的酒店,以前是他奶奶开的小卖铺,自他出狱之后,他父亲将小店改造成了酒家,他父母也都搬到单位买的新房子里去了。从前在劳改队,侯小海挺关照自己,他是一个讲义气知恩图报的人,今天他就好好招待一下他,让他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折皮又扯着侯小海的衣领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啊! 你穿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寒不寒碜,你老兄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说完,望着一位从酒家二楼下来的一个披头散发,趿着红色拖鞋的女孩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改加战友,侯小海,侯哥,这是我的女朋友茵茵。”
介绍完,不等茵茵向侯小海问完好,折皮又让她上楼去,将他父亲的衣物拿两件下来,让侯哥换上,说侯哥为人仗义能吃亏,要好好款待,中午让厨师准备二个好菜,哥俩喝点小酒,又对茵茵强调说侯哥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可不是什么牛打鬼的队伍。
那茵茵个子比折皮高,身材也挺好,脸蛋也挺标致,只是脸上有几个不起眼的雀斑,见折皮十分赏识侯小海,也连忙说:“应该!应该!就是希望你交这样的朋友。”
侯小海还想与折皮客气,那折皮不容分说,说他既然当自己是哥们,特意来看自己,到这一切都听他的,如今在社会上混要注意形象,像侯小海这身衣着走出去太丢人。先洗澡换上他爸的衣物,中午喝完酒,他再带侯小海上街买二件衬衣,把人打扮得精神一点,现在的衣衫很便宜,花不了几个钱,他自己身上的这套好西装确是价值不菲,侯小海刚出来,先将就着点,等以后弄到钱,再准备二套好行头。
就这样,不容侯小海推脱,折皮又让女服务员带侯小海去三楼冲个澡,换衣物。
狱中有一句话,叫哄死人不填命,所有在里面的人,都不会将狱中犯人的许诺当真,相信那些专司坑曚拐骗的人犯的话,且不是智商有问题,那折皮当初为了让侯小海帮他干活,洗衣物,也是哄他一次是一次,今日见面这折皮还真仗义,让侯小海有点意外。
中午喝酒后,小海见到了折皮的父母,折皮又在父母面前将侯小海夸奖了一番,总不忘侯小海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坐牢只不过是意外的火灾,折皮的父母也很是同情侯小海的经历,并说既然他家在外地,本市没有亲友,一时找不到工作,在酒店帮工,工钱不多,但吃住没有问题,店里有几个服务员,也没指望他干什么活,算是帮他一把,将来他有机会找更合适的工作,折皮也是这个意思。
对侯小海来讲,这又是一个意外喜讯,最起码现在生存问题解决了,至少不会流落街头,用折皮的话说这叫骑着驴找马。就这样,侯小海在酒家安顿了下来。
每天他早起晚睡,在店里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前堂打杂后厨配菜,样样活一看就会,一上手就干得有模有样,折皮的父母很是喜欢,折皮的女朋友茵茵在店里也是格外关照他,让他少干点活,多休息一会,别手脚不停地忙,无论怎么说,他是折皮的朋友,并非真正的服务员,折皮经常不在家,他只需负责迎来送往,陪折皮的那帮狐朋狗友即可,再就是,既然折皮很敬重他,希望他能劝一劝折皮走正道,别总是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担心折皮迟早还会出事。
晚上,酒家没什么生意时,折皮也总不忘拉他一起出门,去吃夜宵,与折皮的一帮难兄难弟去唱卡拉OK,到地下赌场去玩一下,没钱没关系,可以记在自己的账上。
不仅如此,折皮还关心他的生活问题,鼓励他在自家的服务员中选一个女孩,作临时的女朋友,晚上可以有人陪他睡觉,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他挑中了谁,就让茵茵去做工作,保证没有问题。
侯小海与折皮出去了几次之后,知道他每天晚上没什么好事干,便再也不愿一起去了,酒家里不缺吃喝,他对这样的夜生活也不感兴趣,还不如守在店里干点活自在。
折皮要么是呼朋引类,弄一大帮人到店里,要么跑得无影无踪,其父母亦无可奈何,每天晚上二老要回去,守店的只有茵茵和服务员,茵茵为了和折皮一块出去玩,因为他们总是男女一大帮人,她有些不太放心,又将店子托给侯小海管,所以,干了一个月之后,折皮的父母对侯小海更是依重,表示如果他愿意继续在店里干活,她们可以考虑给他加工资,侯小海则表示,自己吃的用的花的全是折皮的钱,工资就免了,来店里第一天折皮给的二百块钱,他一分都没花全在兜里。二老摇着头说,如果他们家的折皮像他这样懂事,他们睡着了都会笑醒。
这天晚上,二老早早地就走了,因为没什么生意,几个做服务员的女孩开始轮流去三楼洗浴,无聊的茵茵给折皮打了几次电话,问他们在哪里玩,自己想去,折皮不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守店,心情不爽的茵茵心烦意乱的通知厨师,下班回家,并让服务员打烊关门。
累了一天的侯小海,只好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等大家用完了洗漱间自己也洗个澡,他清理好自己的衣物,准备坐下了休息一会,便有人来敲他的门,开门一看是服务员丹丹,她刚洗完澡,满脸彤红湿漉漉的头发,她大手大脚,高高的个子,平时干活最麻利,侯小海对她的印象挺好,他以为对方来通知他大家都洗完了,该他了。
可她说不是,还有王芳,小蔡都还在排队等候,她来找他是代表大家来与他商量一件事,侯小海问她何事,她又不讲了,起身出门将王芳,小蔡两个女孩叫了进来,让她们告诉他是什么事。
俩个女孩忸怩半响才说,她们想与他换房间,这让侯小海很是奇怪,她们四个女孩的房间比自己这间大许多,即使他同意换,她们也不一定挤得下,这么热的天,四人干吗偏要挤在这小屋里?
他追问了半天,三人才说实话,这几间屋子都是纸板隔成的,隔壁有什么动静,两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们隔壁的是茵茵和折皮,他们俩人每天晚上不是掐架,就是打架,包括干那种事,都是动静很大,她们每天晚上很不自在。
即是这样,自己是个男的住在那间更不合适,这事他不能同意,就在他们说话的这功夫,茵茵在楼下冲着楼上叫着:“小蔡,小蔡——”并且楼梯上传来了她上楼的脚步声。
小蔡应声出了房间,丹丹和王芳见此,失望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将小蔡叫下去的茵茵上了三楼,见丹丹、王芳在洗漱间门外洗衣物,侯小海一人敞着房门坐在屋里,和她们说了二句话便进了侯小海的房间,同他扯了几句闲话之后,突然问起他现在是否有女朋友,店里的四个女孩,他是否有看得上的,如果有她可以从中撮合。
侯小海明白,这是折皮给她交代的任务。侯小海告诉她自己现在没有女友,不过,他眼下自己都养不活,也没打算交女朋友,要找也是日后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成就的时候。
茵茵听了不以为然的说:“你这人怎么这老实,现在交朋友每天好歹有个人陪你,你一个大男人都二十六七了,没有人陪你这晚上也睡得着?先找一个呗,以后有机会再重找一个,这不也是骑着驴找马,我看着你每天孤家寡人一个,都觉得你可怜,有个女孩每天帮你洗衣物,陪你睡难道不好?”
侯小海坚持说自己现在条件不成熟,不是交女朋友的时候,茵茵唆使他还是先挑一个,这几女孩其实长的都不错,并声明,他不愿意就是他自己的事,折皮交代的任务,她算是完成了。世上还有这么傻的男人,送上床的女孩都不要,说完她又高声叫:“王芳——”
那王芳拿着晾完衣物的脸盆,走到门前问:“什么事?”茵茵指着侯小海说:“你们放勤快点,以后侯哥洗完澡,你们帮他把衣裳洗一下,别让他这个大男人可怜稀稀的,自己动手洗衣物。”
又白又胖的王芳,看着一声不吭的侯小海,莫名其妙地说:“不是我们不帮他洗,我跟小蔡每次见他洗衣裳,都要替他洗,他不愿意!”
茵茵见此,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换话题说:“你们赶快洗!今天晚上让侯哥请我们去吃夜宵。”
那边洗完衣物的丹丹,听说侯哥今天请大家宵夜,凑到门口问:“几点钟?难得见侯哥请客,那我一定要去。”
茵茵替他回话:“待一会,等他洗完澡大家就一起去。”
有了这话,王芳、丹丹立刻将他请吃的事,告诉了刚洗完出来的梅子和忙完活上楼的小蔡,侯小海只能认了这事,反正身上有二百元还没动。
就这样,晚上十一点多,侯小海带着五位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孩,锁上了酒店的门,一起出门去吃夜宵。其实酒店里不缺吃的,大家不过是想出门乐一乐。每天早上一起床,便开始干活,直到晚上九点钟,既辛苦,也憋人,生活太枯燥,出门转一下心情会好许多。
到了夜市,在一排排的大排档里,茵茵找了一张空桌让大家坐下,开始让大家点吃的东西,要众人别客气,也别心疼,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侯哥是难得请客。
话虽是这么说,各人点起来还是挺慎重,生怕侯小海破费太多,并一致赞赏侯哥为人地道正派,不像折皮另外那些朋友,到店里来总是大大咧咧,大吃大喝还闹酒疯,又想方设法占女孩的便宜,没一个像侯哥这般正经的人。
茵茵则告诉大家,侯哥在这里干不长,公公婆婆给他工资他都不要,他是有文化的人,以后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像折皮每天只知吃喝玩乐,店里的事也不管,什么事都要有人为他揩屁股,想起来就心烦。
丹丹则告诫她,这二天晚上折皮都带人回店里,在楼下的包间是“嘬货”,早晚要出事。茵茵知道他在吸毒,她连人影都见不着,看见他也不认账。他父母都管不了,她怎么管得了他。
几个女孩边吃边聊,侯小海默默地坐在一边,茵茵说的没错,他在这里干不长,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早看出折皮没打算走正道,自己在这里也没出头之日,他应该出去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他在店里每天都在留意晨报上的招聘广告,用工的单位很多,条件都不算苛刻,依他的能力应该能找到事故,他也将这个意思告诉了茵茵,让她转告折皮及她的公婆。
茵茵明白他的心思,说没问题,他应该去奔自己的前途,他没有父母帮忙,不能像折皮这样混日子,她也理解他的难处,让他放心,即使日后他在外面找了工作,他还是照旧可以住在酒家,吃在酒家,她公婆也不会有意见,折皮最看好他,更不会有意见,只希望他将来发了财,别忘了请大家吃夜宵。
一旁的王芳补充道:“不光是宵夜,还要去唱卡拉ok,去迪厅。”
几个女孩都跟着附和,越说越热闹,侯小海满口答应没问题,只要有那一天,只担心没那一天。
大家都认定,他一定会有那一天,虽然她们才十八九岁阅历不深,但侯小海老成持重,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她们一眼都能看出,只怕有一天他发了财,见了大家装着不认识,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吃完夜宵回到店里,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钟,侯小海回到照旧的房间,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自己憋了很久的话,今天对茵茵讲了,这二天他就要出去抓紧时间找工作,尽快地迈出这一步。
下半夜快三点钟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知道那是折皮回来了,一会便听到小蔡在三楼冲着楼下叫道:“等一下!下来了!”
喊完便冲冲下来楼,不一会楼梯上又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大声喧哗的声音,看来回来的不止是折皮一个,侯小海无心理睬这些,倒下去准备睡自己的觉。不到几分钟,却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丹丹,她穿着睡衣,见了他慌慌张张地说:“快让我进来!”
侯小海侧身让她进房,问她是怎么回事,丹丹烦心地说:“他带了几个朋友回来了,个个喝得酒气熏天,闯进我们的房间说要跟我们聊天,懒在那不走,我借上洗手间的名义,跑出来,明天还要干活,他们闹得人无法休息。”
侯小海明白,她是想在这躲一会,于是让她在床上坐,这小屋没凳子,只能坐在床上,丹丹则让他上床睡,自己在这坐一会,等他们走了再回房间,估计他们又要闹上一二个小时,每次都是这样。
侯小海认为有人在房间,自己一人睡不合适,只好陪她一起坐,她们这些女孩在外打工也不容易,他说话丹丹让他小声一点,别让他们知道她在这。
她坐了不到一刻钟,外面的人开始楼上楼下找她,她说上厕所,人怎么不见了呢?丹丹立刻示意他将等拉灭,果然几分钟后,有人来敲他的门,他还在犹豫,只听折皮在外面说道:“别乱敲门,那是侯哥的房间。”
敲门的人,吐辞不清地说回应道:“噢!那我搞错了,我今天就守在她的房间里,看她躲到什么时候,想逃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
这时,又听到茵茵在外面说道:“别闹了!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现在都快四点钟了。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折皮也在劝说,可那醉鬼就是不听,非要见丹丹再说。
看来今天是要闹一夜了,侯小海只得小声劝丹丹,就在这躺下休息一会,自己坐着听动静,等他们走了自己会叫醒她。
快天亮时,门外传来了茵茵的敲门声,侯小海打开门拉开灯,茵茵探着头告诉他,他们走了,她知道丹丹躲在这,刚刚睡着的丹丹,立刻起身,茵茵挤进屋里说。
“你起来干吗?我看你以后就在侯哥这里睡算了,要不他还会来骚扰你,只有让他知道你和侯哥好上了,他才不会再找你。”
丹丹趿上拖鞋,揉着眼睛说:“我刚睡着,我怎么好意思每天让侯哥坐在那,自己一个人睡觉。”
茵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真傻瓜。”
第二天吃午饭时,折皮才起床,正在拖地的侯小海见了他后,告诉他,自己明天想出去找一份工作。
折皮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懒地说道:“找什么工作?你以为我这里没事给你干?我知道你是有想法的人,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刚开了一家信息公司,办公室都租好了,聘你作经理,月薪三千,吃完饭便带你去看,你以为只有你能做大事?”
侯小海不懂他搞的是什么明堂,既然下午就可以去看,他只能等下午看了再说。
饭桌上,折皮又向父母宣布了自己的信息公司,明天就开张的消息,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明天开业,从此以后,财源一定会滚滚而来,保证比这酒店挣钱,并说已任命侯小海作公司经理,自己是法人董事长,营业执照正在办理中,当然他还缺几千块钱,这是他最后一次向父母开口要钱。
二老既高兴,对这个宝贝儿子又不放心,依他的能力开什么信息公司,他们不太相信。
折皮信誓旦旦向他们保证,公司开张的当天就会盈利,并夸耀当初自己竭力将侯小海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储备人才,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用上他,侯哥是什么样的人,二老是清楚的,违法犯罪的事,他不会干,自己跟侯哥合作,爸妈可尽管放心。
二老希望他这次真的是走正道,也是相信侯小海是个本分人,做父母的自然会全力支持,也叮嘱侯小海一定看住他,别让他乱搞。
王芳,梅子听说侯哥明天就要当经理了,都恭喜他,说今晚他还应该请客,昨天还在说他要发达,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饭后,侯小海便随折皮去看了他的世纪信息咨询有限责任公司的办公场地,地点离酒店不远,在一个简易的写字楼里,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套房,里面是折皮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办公室,外间是侯小海的信息部经理的办公室,办公桌椅虽然是新的,但已破损,虽然还没安装电话,但物业公司承诺,下午就能将分机迁进来。
至于,公司执照,折皮暂时复印了二张别人的登记证和营业执照,而自己的据他说确实在办理之中,侯小海的工作就是接待来咨询的人,具体的业务资料,折皮今晚会带回酒店交给他,相信侯小海这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有一晚上的时间,肯定可以熟悉业务,他折皮没什么文化,别人讲了半个小时,自己便明白了,侯小海自然更不是问题。
今天 下午,侯小海的任务,便是去将二个人的名片印好,争取明天中午开业请客时能拿到手,届时好发给客人。
侯小海,仍不明白这个信息公司,开展的是什么业务,又靠什么挣钱,看来只有等明天了,他从折皮手里预支了一百元,便去印名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