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苍苍梦如烟【10】
侯云山走领着背了一个粗布背囊的李旺财,进了白月溪住过的那间石屋,屋内的布局如故,一茶几一书案,一书柜一小床。书柜里的那些书还在,只是少了一根竹箫。
李旺财解下身上的背囊,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床上,长出了一口气,坐在茶几旁。
侯云山给李旺财倒了一碗茶,问:旺财叔,有啥事?
李旺财看了茶碗一眼,说:给我倒碗儿酒,我给你讲个故事。
侯云山倒了一碗酒,坐在李旺财身边,把那碗茶挪到了自己跟前。
李旺财呷了一口酒,说:40年前,有个姓李的老头儿在南阳一家商号里当账房先生。腊月二十三那天,下着雪,地面儿白了,房子白了,行人的头顶也白了。他骑着一头毛驴,带着商号老板付给他的工钱,赶回家过小年。
走到南阳城西的潦河边,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饿晕在雪窝里,就用毛驴驮着那个小伙儿来到一个饭馆里,弄了些酒肉。那个小伙儿为报救命之恩,送给李老头儿一块南阳独山出产的玉料。
正月十八,李老头儿到石佛寺,请玉雕名匠仵永甲做成了一个摆件儿,并且给这个摆件儿取了个名字,叫《枕着古书听松涛》。
侯云山忍不住插嘴说:枕——着——古——书——听——松——涛?这么雅致的一个名字!
李旺财不满地看了侯云山一眼,继续说:镇平知县王锡侯知道了,做梦都想着这个摆件儿。同治十七年(1892年)冬天,他指使一伙土匪杀了李老头儿,把李老头儿的家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两天后,李老头儿的老三娃儿挖开房子东北角的地基,找到了《枕着古书听松涛》,然后就失踪了。
侯云山盯着李旺财,问:你就是李老头儿的老三娃儿?
李旺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说:就是我!
侯云山瞟了小床上的那个背囊一眼,问:那里面装的就是《枕着古书听松涛》?
侯云山拉住李旺财的手,说:旺财叔,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带到这里干啥?
李旺财叹了一口气,说:三爷带着大部分兄弟走了,我住的那个地方就不保险了,急要关头,我会把那几间房子烧掉,把火光当成信号。《枕着古书听松涛》是我爹留下来的东西,绝对不能有啥闪失,你替我保管着吧!
侯云山吃了一惊,打量着李旺财说: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怕我承受不起,弄不好这个摆件儿会要了我的命,你还是拿回去吧!
李旺财气乎乎地站了起来,指着侯云山的鼻子说:三爷把云雾寨交给了你,也就是把我的命交给了你!你必须替我保管着!如果有啥闪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侯云山沉默了一会儿,倒了两碗酒,,说:旺财叔,啥也不说了,一切话都在酒里,干!
二人举起酒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李旺财带着酒意,走出小屋,唱着一支小曲下山去了——
月亮走,我也走,
跟着月亮赶牲口,
一直赶到马山口。
月亮牲口都不走
我也住到马山口。
吃腊肉,喝烧酒,
摸住美人的花兜兜,
亲着小口口。
侯云山挪开书柜,从屋内挖开墙角的地基,把背囊放进去,回填好地基,挪回柜子。忙完这些,他倒了一碗酒,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半个时辰后,侯云山走出小屋,在东寨门内找到了李山,他俩一前一后走进旁边的山林中,席地而坐。
侯云山盯着李山的眼睛,说:三爷让我带领兄弟们守着云雾寨,我怕我没那个能耐。我掂量来掂量去,还是你比较合适!
李山斜着眼看了看侯云山,说:三爷把云雾寨交给了你,把这帮兄弟交给了你,你却推到我身上是啥意思?怕我不听你的?不想当我是兄弟?
侯云山拍了拍李山的肩膀,定了定神,说:我想把守寨的三十个兄弟分成五个组,四个组守住四个寨门,一组应对突发事件。守寨的每个组六个人,再分成三个小组,每组两个人相互监督,守四个时辰。你有啥建议?
李山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说:五个组轮换着守寨门,空闲的那一组应该练练枪法,练练本事儿。寨子里的南门和西门最凶险,你负责守南门,我负责守西门,李河负责守北门。守东门的我推荐一个人,他叫胡云生,虽然本事不大,但是做事尽心尽力。
侯云山再次拍了拍李山的肩头,说:就这样吧,你考虑得比我细密。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 我们需要为过冬做些准备。你有时间的时候,把空闲的那一组带上,练练枪法,打打猎物,腌在坛子里;我有时间的时候,带着他们摘些柿子、山楂,酿成酒放在山洞里。咋样儿?
李山点了点头,说:听你的。我去找胡云生,跟他说一说守东门的事儿。
李山走了,侯云山来到木棚,给那副棺材刷了第三遍桐油,跟李河交待了守北门的事。
回到了白月溪住的小屋,胡乱吃了点东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到了槐树湾,想到了病在床上的母亲,想到了师傅袁木匠,想到了发小王大鹏和保长王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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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