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郑洁尘作品 | 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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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在意的就是我学习成绩。虽然他不是那种成天把这种关心和关切挂在嘴边的人,而且我有时候得了奖励或拿到优秀,得意炫耀的去给他报喜,他多数时候也只是很不在意的瞅一眼,似乎是胸有成竹的理所当然,有一次,我悄悄听到他跟朋友谈起我,说了一句:“这孩子学习做事还是蛮认真,不笨!”
这个评价就足足让我心满意足了很久。
父亲在我这里最得意的两件事,一个是高考后替我“醉酒填志愿”;另一个就算是“千里转学籍”了。
1988年的夏天,是我记忆中内蒙最燥热的一个夏天,从6月到8月不曾下过一次雨,红彤彤的太阳毫无遮拦的从早照到晚,无论走到哪都是一股风吹日晒的阳光味道。
我们高三班6月初就停课备考,20多个人的大宿舍里湿热的没法子待,父亲安排我在模拟考试之后搬到亲戚家去住,他是想让我有个安静的场所“冲刺”一把,可我真的离开那个喧嚣的大集体,反而看不进去书,于是,我背着他,每天早上趁着凉快还是要跑回学校,有时候并不进到教室,只是到教学楼北边的大操场上找个树荫地坐一会,心里也会踏实一点。
我们那个时候高考时间是全国统一的7月7日到9日,试卷也是全国统一。7月6日,父亲请了假,从宝昌赶到600多里外的锡林浩特市来给我“伴考”——他对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父亲把我从亲戚家接到蒙中学考场对面一家小旅社安顿下来,又带着我到附近的民族饭店吃了晚饭,他给我要了十张肉饼,这个量平常对我来说是小意思,可那天我却有点吃不下去,不论怎么说,即将面临第一次参加的高考,人生最关键的一次抉择,我还是有些忐忑。
考前那天晚上,睡得很糟糕,本来就心里烦躁,千头万绪,又赶上旅店房间隔音很差,旁边住宿的客人一会唱歌一会跳舞,父亲一遍一遍一间一间去找人家,眼见都到了夜里11点多,吵闹声还是此起彼伏,无可奈何之下,父亲只好带着我回到亲戚家,来来回回这一折腾,我反而很快睡着了。
7月7号上午9点,第一门语文开考。我平时的语文成绩还算不错,可那天到了教室找到座位刚坐下,我就开始冒冷汗,等预备铃响过,试卷发到手里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我坐在教室靠窗户那排的第一位,窗户外面一直站着一位板着脸的巡查老师,目光炯炯的对着我们教室扫来扫去,搞得我不做贼心也虚,低着头哪也不敢看,盯着卷面好长时间也没有落笔,前面几道基础知识题,从第一题分辨形近字拼音,就把我搞糊涂了,一路稀里糊涂到中间文言文部分才稍稍平静下来,因为前面耽搁有点长了,等到开始写作文的时候,时间就有些紧张,600字的作文《习惯》,我几乎没有细细构思,凭着直觉信马由缰“编”下来,刚松口气,就响起了刺耳的交卷铃声。
我们那个时代,高考文科生第一天下午考地理,第二天是数学和外语,第三天是历史和政治,我除了第一天跟着父亲在外面“晃”了半宿,其余两天都是住在蒙中学院里的亲戚家里,从家里到考场,步行也就五分钟。那两天吃饭没啥胃口,父亲还专门买了我一直喜欢吃的水果罐头带过来,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特殊待遇了。我天天应付考试,父亲自去访朋会友,他也不问我考的情况,只是关心我吃的如何睡得怎样,同学们也都和我一样,天天在考场见面,除了不背书包,就跟平日里上学一个样子,根本没见到过现在这般浩浩荡荡的送考大军。
语文考完我感觉不妙,却没想到第二天的数学出乎意料地简单,而数学恰恰是我所有科目中最弱的一门,可这次的题目,我从头做到尾不用歇笔,基本没有遇到卡壳题,平时不够用的时间,这次竟然还有空余时间又检查了一遍。
三天考试结束,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那时候是成绩没出来就要先填志愿。当天晚上,父亲就托熟人拿到标准答案,预估了总分,我本来做了一个最稳妥的计划,第一志愿填锡盟教育学院,确保能被录取,为此,还专门跟父亲强调,我不会参加复读,无论什么学校,一定要应届走。交志愿表的头一天晚上,父亲又和朋友去聚会,结果喝的有点高,他自己后来说,晕乎乎的就把我的报考志愿填好了,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没按照我的意思来,区外填了苏州铁道学院,区内填了包头师范专科学校,他说的好,一高一低,尽在他的“掌控”,我又气又急,可也毫无办法更改。
就这样,半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了包头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10月1日之后开学。
上个世纪80年代,从锡盟到包头尚没有直达车,必需要途经北京转车,先坐大巴,再乘火车。这一千多里路程,即是我人生第一次的独自远行。父亲提前一天送我到北京,兴高采烈的带着我利用半天的时间逛了故宫、天坛和北海,每到一处必举起他的宝贝照相机“咔嚓咔嚓”对着我拍个不停,可过后才知道,他从家里出来一直以为相机是装好了胶卷的,实际上却是一个空机子,我是看到闪光灯“呼呲呼呲”亮了一路,可悲催的是,在我最该留下照片纪念的一次北京行,末了却成为一次浪费表情的“空欢喜”。
北京站上车,父亲是一直送我到座位上,进站前还买了几个黄皮橘子给我路上吃,车启动的瞬间,我看见月台上,他不停的挥着手,眼睛就开始发酸,脑子里满是朱自清《背影》里的句子,父亲也是不善于跟子女表达关心关爱的人,他的心思都体现在行动里。
10月北京分别,再见父亲的时候就到了12月底,仅仅三个月不到,宝昌家里发生了很大变化,父母工作调动出乎意料的顺利办妥,他们在月初已经把家千里迢迢搬到了安徽萧县,这次来包头是办理我的学籍转移手续。
不仅我是头一回听说大学可以转学,就连在教育界干了几十年的父亲如果不是偶然遇到老同事聊起我毕业分配问题,也不会得到这个信息。很多事就在于一个“巧”字,他安徽内蒙两头“跑”,教育厅的不少科室都知道这个政策却从没有办过,我的这次转学等于在安徽和内蒙教育厅进行了一次政策“宣传”和“普及”,最后那天到了呼和浩特需要加盖教育厅学生处的公章,偏偏拿公章的人员有事请假,父亲无可奈何准备耽搁一晚,他来到老同事家里闲聊,说起这事,老同事听了把手一拍,说:“这事不难!”原来拿公章的那位领导竟然就住在这位老同事家对面。
父亲1962年北京师范大学毕业自愿支援边疆,分配到内蒙古草原,到1988年调动回安徽老家,26年时间都在锡盟教育工作一线,他的学生后来有的成了我的老师,内蒙的气候和环境给他带来最大的困难就是腰伤,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看到过他因为腰疼躺在家里接受针灸、药疗等等“恐怖”的治疗手段。
这次为了我转学,父亲从内蒙到安徽再回到内蒙,一连奔波十几天,他到包头师专找我的时候,正赶上包头下大雪,天寒地冻的日子,他住的旅店供暖有些问题,休息的不好,当他第二天拿了学校的手续赶到呼和浩特教育厅,又被告知手续不全,父亲下午折回包头补办手续的时候,他的腰伤就开始发作,我觉察到他的脸色不好,可他坚持说没事,拿了资料又搭乘大巴车回转呼和浩特,手续办好之后,父亲从呼市回往安徽的路上,腰疼的就几乎不能安稳的坐上一会,一到家就躺到了。
一转眼,父亲回到安徽老家33年了,86岁的他喜欢跟孩子们一起打打麻将,种植葫芦,照相机早就不用了,手机拍照更简单快捷,他一学就爱上了,很多时候闲下来,他也会回忆起在内蒙时候的日子,草原的阳光、绿草、风沙和飞雪,虽然时隔遥远,却依旧历历在目,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沉淀。
作者简介:郑洁尘,男,1971年1月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出生,包头师范专科学校毕业,现定居安徽省淮北市。淮北市作协会员,个人爱好朗诵、阅读和写作,喜欢以文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