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教高级教师 刘万勤 荷花 ‖《华中文学》 散文专辑

作者简介:刘万勤,中教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协会员,新乡县作协副主席。出版有中篇小说《翠叶红花》，诗集《弯弯地流淌》，文艺理论《生活与写作》。曾获新乡地区文学创作奖，2017年组诗《红土地》获“中华情”全国散文诗歌大赛金奖。2018年小小说《张大锤》获“讲好山东故事”优秀奖。小小说《圪垯叔的钥匙》载《2019中国精短小说年选》。几次获文学创作大赛奖。

荷  花

文/刘万勤

八十年代的荷花，长啥样？你想想水里荷花的模样就知道了,粉中透红，红中透粉。人们都说，她是村里的“人才顶”。

你万万不会想到，“人才顶”的美称，会和“二杆子”搭上界。“二杆子”可是地道的贬义词，在我们这儿，是指性格直得不拐弯儿，说话做事鲁莽的那种。真正了解她的人又知道，她是粗中有细的主儿。

咱先从她的婚姻说起。由于长得像荷花，不用问，追她的小伙子排着队。可她哪个也看不上，眼睛狠狠一撇，就是说，滚你的球吧。她咋会走进二宝的怀抱，这纯属巧合。

她送闺蜜出嫁，坐好，在上席前，二宝掂个条盘，手拿抹布来到桌边。二宝不光长得周正，还极其心细。他不像有的歪好一抹，走走过场，而是一遍一遍地抹，这叫清桌。临离开时，发现送客面前有个柴棒没清掉，又特意把柴棒抹到条盘上。陪客的婶子捣捣送客荷花，开玩笑说，这一抹，可是很着意的，就得送红包。荷花一拍大腿，站起来，一张红红的百元钞票掏出来，喊声，过来！亲手把百元钞递到二宝手里。瞬间掌声四起。吃过了要起身时，陪客婶子问送客荷花，还有啥事要交代的？荷花说，把那个清桌的小伙子叫过来。随即打发人去叫。二宝来到荷花面前，脸上像块红布。荷花拤起腰说，看你的怂样儿，走，外边边遛遛！

荷花不光跟二宝处得好，还孝敬婆婆（公爹走了）。大年初一起五更，在饭前要给老人拜年。拜年时，二宝荷花却产生了争执。二宝说，简单点，鞠躬吧。荷花给二宝一拳，拤起腰说，娘十月怀胎，简单不？娘生你的时候，简单不？一把屎一把尿照养你长大，简单不？今儿就得老年旧规矩，跪下，磕头！婆婆一旁，不知说啥好。饺子热腾腾地上桌了，一家三口偎一起，其乐融融。二宝夹起一个就嘴里送。荷花伸手按住筷子，懂礼节不？娘吃了没？就离自己嘴近！往后有了孩子，也学你，都是糊涂盆儿。

吃着说着，说起二宝的眼睛很像爹，走势以及说话的腔调也很像爹。荷花一本正经地，腾腾来一句，啥种儿出啥苗儿，没错。二宝听着不自在，斜一眼她。荷花说，斜啥眼？咱有了孩子，也跟你一个形。

来拜年的街坊，说荷花的闺蜜家里灶火在冒烟。荷花知道闺蜜手拙嘴笨，怕她受窝囊，就小旋风似地旋过去。进家，闺蜜正挨老公的巴掌。荷花一拤腰，手点着她老公的眉头训斥道，再打一下，把你怼到小黑屋里（监狱）！他不服，还拧着头。荷花掏出手机要报警。他知道荷花二杆子劲儿，说到办到，嚏地笑了，我跟她闹着玩的。

要说别人不知道荷花是啥性儿，二宝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刚刚卖了两头猪，荷花就找大柱两口商量去。大柱一听去旅游，立马摆起手，感到是天方夜谭。旅游？我的妈，吓我一跳，你看咱村谁出去旅游过？再说，钱呢？荷花一拤腰，急了，五尺高个大男人，尽说没蛋话。老农民山南海北转一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比啥都强。钱，我包了！

两家四口坐上了大巴车，往山里钻。旱鸭子不知大海的宽阔，平原人不知大山的壮观。远远看见大山矗立眼前，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儿，荷花张着嘴巴，一串口水淌出来还不知觉。下车登山，直向山顶，欢天喜地。下山，走另一条路。走着，忽遇一段险路。路挨山体，只容一个人通过，下边就是悬崖，就是千丈深渊。荷花他们三个过去了，一看大柱，蹲在山边不敢迈步。荷花急了，走过去，一拤腰说，怂货，你有蛋没？来！她蹲下，要背大柱走过去。大柱看老婆盯着，心在腾腾跳，迟迟不动。你慢腾个球，叫你来你就来！无奈，大柱只好趴在荷花脊背上。他的心砰砰地跳，只是担心她一步趔趄，把他扔到深渊里去。

下了山，一池荷花开得娇鲜，白里透红，一朵朵，犹如荷花俊俏的脸庞。一个妇女戴顶斗笠，坐池边石头上歇息，笑眼望着他们。他们走累了，就也坐在石头上歇息，慢慢和妇女拉起呱来。这位妇女淳朴老实，言语不多。荷花却兴味十足地问这问那。原来她家很穷，承包了村里的这方水塘，种上莲藕，一为赚钱，二为游客观赏。仅三亩大小，一年清赚两万多。荷花吸溜一下嘴，奶奶，厉害哟。这位妇女还说，自己富了，就帮助众乡亲，若谁需要藕种，全半价。荷花心头一震，又问，这钱要一时拿不出，赊不？妇女一笑，没问题，见利再给也不迟。荷花在笑，池里的荷花也在笑。

找大巴车的路上，荷花的心在欢腾，在构想。大柱哼唧着说，荷花嫂，我走不动了，再背我一回。荷花一拤腰，瞪圆眼，想占便宜，我把你的舌头拧了！稍停又说，这回不是白旅游哩，有大事跟你商量。

不久，村里传出重大新闻，荷花大柱两家承包了村里的十亩水塘，要发家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