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掏鸟窝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掏鸟窝
张建文
河岸边,几棵老白槐高高地盛开在蓝天白云中,枝丫上的希望和梦想,像小河流水一样在风中荡漾,风也被染成绿绿的了。翠绿的风里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夹杂着淡淡的还未成熟的涩味。
斜阳里,老白槐仿佛燃烧起来,辉煌得仿若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咪咪地笑着,闪亮着,万种风情。白槐的枝丫上筑着好多的鸟窝。我想,那鸟窝定然珍藏着我儿时圆溜溜的梦,定然生长着我金色童年的遥想。我以为我守候了一个季节,才见到一只喜鹊在树梢上噙着一朵微笑。立刻,那朵灿烂的微笑,落到我的心海,在碧波上荡漾。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白槐,生怕惊扰了鸟儿的歌唱。我以为没有歌声的世界是一个心灵到肉体都被囚禁的黑笼。鸟儿,你就唱吧,唱吧。
可是,我不得不暂时阻止你的歌唱,将你的雏儿送给和你们一样热爱歌唱的欢然小妹。欢然小妹和你们一样美丽漂亮。
这一岸的白槐都是向水而生,那棵有着最大鸟窝的白槐,把粗壮的树干倾斜在河面上。河面上浮光跃金,和跳起来的鱼儿一样闪亮辉煌。
我触着鸟窝了,但见窝里几只小鸟惊恐地骚动起来,虽然几乎长齐了羽毛,但还不敢飞起来。我抚摸着它们,软溜溜的,可爱极了。我正要抓两只下去,母鸟突然回来了,它以为我要伤害它的儿女们,一个俯身猛扑,尖尖的嘴啄我的头。我看见了它白亮如雪的胸脯和愤怒的眼睛都在燃烧,一惊,手松,掉进了河里。
待我爬上岸,像落水的小狗,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惹得不知什么时候躲在树后的欢然小妹幸灾乐祸的笑,歇斯底里的好一阵止不住的狂笑。
我并不去理会小欢然,也真是的,竟笑成一堆红石榴!我只把头望向树梢。那只母鸟胜利了,像打败了小日本,立在树上,昂首歌唱。我觉得那歌声把夕阳织成了满天的彩锦。
欢然说:“哥,别掏鸟窝了,我再不玩小鸟了!”她哽咽起来,抽泣着,像犯错的孩子站在母亲面前忏悔。她说,“你看,我把它喂死了!”
欢然从身后拿出一个鸟笼,是我用高粱杆和竹签加小铁丝做成的小笼子,里面的两只朱连雀是我前些日子送给欢然的。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鸟儿,头部向后翘着一撮毛,像毛笔尖,像凤头,美极了,尾部和双翼尖端有点点红色,一身的高贵。我想,只有欢然妹妹才配拥有这般美丽的小鸟。
欢然喜不自禁,爱不释手,我以为天使遇到了天使。可是,眼前一只鸟已经死了,一只鸟萎靡得像披上了蓑衣,光彩全不见了。
“它们就是不太吃食,水也喂了,用各种食物喂,后来连捉来的虫子也不吃了。我就去问最有学问的外公,外公说留下它养着其实是对自然精灵的亵渎。我不太懂,但大体明白了。”
我们就埋葬那只小鸟。欢然跪在地上挖个小坑,双手捧着小鸟,轻轻地放在坑里,然后把我捡来的树枝架在坑上,盖上些草茎树叶,才掩上了土,她说这样小鸟会舒服些。
我将欢然扶起来,她却使劲地捶打我:“文哥,你真坏,为什么要捉鸟呢?我喜欢鸟,可是……”
那一刻,我颤栗了。黛玉葬花葬掉了爱情,我的欢然小妹亲手埋葬了她热爱的生灵!她那么虔诚,比黛玉悲戚。我什么也不说,我还要说什么呢?只是在小妹的捶打下,暗下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从此再不掏鸟窝了。
欢然停止了她的宣泄,郑重地说放飞这只鸟吧。我赞同,但又担心:它能飞起来吗?小妹说试试吧,要不它也会死的,说着,泪花花又闪亮了。
欢然捧着小鸟,微闭着眼,仿佛在默念,在祈祷:笑着飞吧,鸟儿,我能读出你的美丽、你的梦;放心地飞吧,鸟儿,用自由的翅膀去感受生命的辉煌,不要顾及我把眼泪洒成雨,我会凝望你飞翔的轨迹,我的天空也就留下了灿烂。
许久,欢然才睁开眼,双手往上一抛,小鸟就落在了树枝上。它转过身,向我们点点头,然后一振翅,像离弦的箭射向天空,向远处飞去。我惊诧,刚才还是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哪来如此大的力量?我想,这鸟儿该是积聚了一生的力量,是对生命的渴望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迸发出来的。生命的顽强和伟大在鸟儿一飞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解读。
天,因鸟儿美丽、多彩、富饶;鸟,因天空逍遥、快乐、多娇。天空和鸟儿是一副画,一首歌,欢然槐下仰望看鸟儿在云中飞翔,是一首诗。
我也对远去的鸟儿说,万紫千红的春天给你,满目青葱的大地给你,晴空万里的舞台给你,阳光风雨的前程给你,我的欢然小妹把殷切的期望和心疼的关注也给了你。我相信,鸟儿自由飞翔后,会一千次一万次地婉转啼鸣,那肯定是关于欢然小妹爱你的歌谣和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