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王小鱼】 做一个幸福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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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一个幸福的农民

文/王小鱼

小时候去西安看病，一进西安，我就想：谁要是能住在西安，上辈子肯定是烧了桶状的香了。

走在路上，脚不沾泥。出门有车坐，天黑了有路灯。玩的，看的，吃的，逛的，应有尽有。特别是吃的东西，好吃的太多，把人看的不停地咽口水。家里蒸的馍，黑不溜秋，人家城里的馍咋那么白？白的跟姑娘娃娃的脸蛋一样，肉乎乎的，看着就香。在家里，吃馍就吃馍，吃的都是干馍，大不了夹个辣子。来了西安就不一样，吃馍还要吃菜，干吃馍的绝对没有。而且馍吃完了还有汤汤水水，一吃一喝，就像坐席。如果病看完了，碰上父亲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得个肉夹馍吃。哎呀，那肉咋恁香，香的把人都能香死。吃了十几年的饭，感觉原来吃的都是土。

没去过大城市的人，就像没谈过恋爱一样，那种感觉是想象不出来的。谈恋爱，不光是待在一块说话。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心如电击，难以言表。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其美妙滋味。甜甜蜜蜜，心旷神怡这都是小意思。最关键是心灵上那个颤抖，想一次心颤一次，想一次心颤一次，一想一颤能叫人恋一辈子。如果能拉拉手，那就更了不得了。特别是第一次，拽着一个羞答答的软绵绵的手，你往哪儿去她就跟着往哪儿去，一句话也不说，你才觉得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了。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地亲一口，天哪！现在想起来，嘴上还是热的。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家里穷，没见过世面，看见啥都觉得新鲜，出门坐个自行车，也能给人吹上好几天。坐趟公共汽车，去一回大城市，就像出国一样，几十年的兴奋劲都在里头了。可是吃的也吃了，逛的也逛了，突然又有些奇怪，这城市好是好，但有时真叫人想骂一句。譬如上车的时候，黑压压一层人就跟逃命似的。这时候，谁跟谁也过不去，胖的欺负瘦的，大的欺负小的，男的欺负女的，那女的也不是好惹的。车一来，像起飞的苍蝇，嗡地一声就围上去。也不管什么仪表堂堂，正人君子，女的也不再是小鸟依人，轻声细语。都成了鲁智深，都成了孙二娘，谁也不让谁让，不把你挤死誓不罢休。直到把车挤走了，还意犹未尽，站在地上撒气，回过头咬牙切齿攒到下一趟。等着吧！等车来了非把你挤死不可。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因为进城，目的地就是医院。想不到，农村坐大席也没有这么积极。挂号挤，交费挤，化验挤，最受不了的上厕所也挤，挤来挤去，尿尿溅人一身。等到看门诊了，还是个挤。挤来挤去终于轮到自己跟前，就有那些不安生的，非要插到你的前头去，不知道是不是想提前让医生看看，自己啥时候死？等着人家一个一个都看完了，最后是自己了，人家说下班了。然后慢慢腾腾地收拾衣服，不慌不忙地洗手，悠哉悠哉地往出走。这时候再香的肉夹馍也不想吃了。没办法，等，坐在楼梯口干等。等啊等，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就跑到大厅去看表。还早，还有一个多小时。等啊等，等奇迹出现。上学不是还有个早读吗，这么多的病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楼道里。等啊等，上班两点半，02:29了，医生办公室的门还没有打开。02:30终于到了，医生来的比表还准。上午我是最后一个，下午又成了最后一个。等啊等，等到该是我了，天也黑了。

我总怀疑我的后遗症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我总怀疑医生就没有给我认真看过病。他老是急着下班，把药开的乱七八糟，要么就少写了几样。我吃的都是半成品，结果把自己也吃成了半成品。或者药方根本就没有写对，我吃错了药，才把自己吃的不伦不类。一瓶不响，半瓶哐当，像个骡子，高不成低不就，什么也不是。由此，我就开始怨恨起城市来，那么好的地方，怎么养了那样的人。还是那样的人，把好好的城市给糟蹋了。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城市不好，有啥好的，好吃的只能让人眼馋，逛的多只能叫人乱花钱，姑娘漂亮，也只能把人往坏里勾引。咱是乡下人，就该生活在乡下，跟土地打交道，实实在在。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赞美我的农村，青山绿水，阳光明媚。天蓝的时候就像是给我一个人的，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地就跟娘亲一样淳朴。早上起来有鸡打鸣，天黑了有狗吠，下地干活，口渴了有泉水，饿了有野果，抬头望去，绿油油的庄稼，生机勃勃看得人心里舒服。我常常手拿鞭子跟牛说话，世上的一切，该是啥就是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怨不得天，尤不得地。就像这辈子我托生为人，牛这辈子托生为牛。好比有的人住在城市，有的人住在农村，有的人身体健康，有的人病病殃殃。同样是木头，有的做成了桌子，有的做成了马桶，有的做成了床，有的做成了棺材。一切都是天注定，老天爷总是让一个去羡慕另一个。牛羡慕我，我又羡慕别人，别人不知道还羡慕谁？

可是我确实羡慕过西安，羡慕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出的力最少，吃的饭最好，不用下地劳动，穿的干干净净。住的是楼房，挣的是工资，夏天有风扇，冬天有暖气，一年四季过得是神仙的日子。可这又能咋，羡慕来羡慕去也不会把西安羡慕成我的，把别人羡慕成自己。有些事根本就改变不了，所以还是脚踏实地的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做农民就把地种好，当工人就把工作干好，不三心二意，不吊儿郎当。人活一次不容易，不管生在哪儿，有个健康的身体，活蹦乱跳都是好运气。

西安还在世上，现在在，以后还在，只不过那不是我的。可不是我的，我也要祝福它。祝福它就像祝福我的农村一样，祝福西安千好万好，永远热热闹闹。不知道咋了？我越是这样祝福，心里越是心满意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人生在世，哪儿都能活下去，条件再好也是一辈子，条件差了却能活好那才叫真本事。城里有城里的好，农村有农村的妙。看不见路灯，天上有星星，没有肉夹馍，可有的是苹果。出门没有公交车，咱就多走两步，走来走去不但锻炼了身体，还提高了精神。看不见车来车往，咱也就不操心谁的车开的快，谁不按交通规则，失事闯祸的事咱也碰不上。头顶上没有红绿灯，倒也安宁。挤不进医院里去，也就不用看医生的脸，更不会吃他的药。起早贪黑，多流点汗，自己种啥吃啥。天底下的好东西，其实，挑来挑去还是五谷杂粮好。所以，知道好了就要珍惜，穿在身上的才叫衣服，吃进肚子的才叫粮食，丰衣足食，知足常乐。

这辈子去过西安几回，天南海北也逛过一些地方，因为太羡慕，反而不去想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回去本本分分做我的农民。其实，做农民就做农民，做农民有啥不好？能干活表示身体健康，吃的差表示消化功能强。奇奇怪怪的病，有几个是农民得的，乱七八糟的事，有几个是农民干的。不要瞧不起农民，农民就跟土地一样，不声不响，是最老实的。要知道最老实的往往也最实惠，就像黄土高原，你扔给它一把麦子，它就能还你一个粮仓，你给它一个拥抱，它就能把你爱到老。这辈子做了农民，就好好做，把牛喂好，把地种好，这些都是我的，就像西安是他们的一样。他们在西安生活的幸福，那幸福是他们的，那是大幸福，我在这里也生活的幸福，这幸福是我的，也许只是个小幸福。可是不管大的也好，小的也罢，只要是我的，我就好好珍惜。珍惜身边的东西，那才是最快乐的事。

这辈子就这么活着，天南地北，知道世界有多大，五湖四海，也懂得了天下。很了不起，此生为人，活得干净利索。也许我羡慕他们的热闹，可他们却羡慕我清静，也许我羡慕他们有钱，可他们却羡慕我清闲。人生难得，活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羡慕的东西，得来并不一定就是福。就像我去西安，看见了天堂却是因为自己生病了。为了看病，跑到西安当了一回过客。可是反过来想，世上的人谁又何尝不是一个过客？挤来挤去，谁又何尝不是在凑热闹，只不过等热闹看完了，却什么也得不到。

突然想起两个字：珍惜。生活在西安的人，珍惜你的西安。做农民的我，珍惜我的土地，多打粮食，把日子过好。就像你们多上班，多挣钱，生活幸福美满，其实都是一样的。我不能落在你们后头，人们常说的幸福指数，我也有，而且指数还很高。正如青山绿水的农村一样，我拥有的这些，等着你们来羡慕，那才叫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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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小鱼，陕西咸阳人，1978年生，毕业于徐州煤炭工业学校，地质勘探专业。当过农民，当过煤矿工人，当过国家干部。上岗，下岗，经过风雨，尝过酸甜苦辣。一辈子没干过坏事，一辈子没享过福，事业无成，心事重重。闲暇之余，提笔写字，以文字取暖，聊以慰藉。2015年开始写诗，2019年开始写散文和小说。知道人情冷暖，懂得酷九严寒，看清世态炎凉，明白人生苦短。不求神，不拜佛，不问天，只相信自己，死不认输。

总编：夏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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