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言|山鬼杂说
□ 杨辉峰
从小我就听父亲给我讲过鬼故事,十来岁的时候,村上有人殁了,在街道放电影《画皮》,当时年少懵懂的我看见有鬼魂飞出,从刚将要下葬的棺材里飘出来,一颗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差点跳出胸口。但见一道彩光从荧幕右上角掠过,众人皆惊,竟有人唤着孩子纷纷回家。从此,鬼的影子便在我幼小的心灵扎下根,它便常常在我的心底深藏着,鬼鬼祟祟,影影绰绰,飘飘渺渺……
有人说,鬼者,何也,亡者之魄,阴惨之气,幻化而成,居于泉下,幽冥昏暗,与阳世相对。笔者以为纯粹扯淡。鬼之有无,是否存在于人间宇宙,都是很有意思,却没有必要的胡思乱想。鬼神世界不过是人类对物质世界的另一种精神上的异化之物,想象之物。后来,看了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通过对那些鬼狐故事进行鸟瞰式的扫描和阅读,我惊喜地发现他笔下的冤魂鬼狐形象都是十二分可爱。故事悱恻缠绵,曼妙奇诡,曾让我爱不释手。其实,我心里明白:世界上并没有鬼,只是我们心里有鬼。
上大学时,读屈原的《山鬼》,常常为他笔下楚地的山鬼文化所吸引,以为人间尤物所化。《山鬼》一诗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山鬼是何等的美啊!风情万种,还是美不可言。没有一个词语准确地描绘出屈原心中的山鬼形象,表达出那种人类对美的那种思索与奇诡的想象。屈原之所以为屈原,它的笔就是魔法棒,轻轻一挥,《九歌》就如思如慕,如泣如诉,如歌如梦……缔造的是一个丰富多变,美丽温情的文学社世界。有人说山鬼是巫山神女,也有人说是山中精怪。传说炎帝有一个小女儿叫瑶姬,她还没等出嫁就死了,葬在三峡巫山上,后来化为巫山神女。自此,鬼的模样,一天天都便被美女化了,仙气十足。常常记得一个长辈说过,人只要有满身是正气,鬼神是近不了身的,谁奈我何?生死由天,鬼有何惧?何况是美女所化,许多人见了恐怕都挪不开脚,忍不住多看几眼。此时的山鬼都成了山寨版的美女。
虽话可以如此说,但小时候总是在黑夜里行走村间,黑咕隆咚的胡同里,树木森森的荒野,乱坟岗……总也是感觉有啥东西一直跟随,其实那是自己吓自己。在渭北一带,有许多夭折的孩子,顺着阳光,被席子一卷,压一层土就算告别人间尘世。乡间到处也是鬼狐之说,当然,化鬼之言也层出不穷。我们人类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人活着都会死,一切的努力与梦想最终抵达的不过是一个死字。死亡,只是宣告生命的终结,但不意味着一定要做鬼或者见鬼。鬼神都是人类的想象之物,世界上并不存在鬼神之物。你越信奉它,它就一直存在,你越惧怕它,它也一直存在。傅抱石的一幅《山鬼》涨到6382万元,人类对艺术和美的追求从没有止步,但对山鬼的迷恋与推崇也可略见一斑。
常常感觉自己敏感多思,都总学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对鬼神毫无敬意。人活着就是人,离开这个所谓的人类的世界,人不再有人的概念,但从物质守恒上来说,他还存在着,以另一种方式永恒地活着。不相信精神不灭,灵魂永恒,但肉体生命的结束和腐朽都是每一个生物的宿命。何来化鬼之说?
常常读佛经,说人死后腰经过六道轮回之苦,才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大千世界,异常玄乎!现世的尘世生活才是我们应该掌握和珍惜的一切。李太白有诗为证: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既然人活着难免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才要更加珍惜现世的一切,努力活着,好好活着,真实活着。至于什么鬼神之道,鬼神之说,鬼神之事,统统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无关。但凡天天念佛的,心中肯定无佛,佛在人间,佛在心中。天天喊鬼的,心中肯定有鬼,鬼在心间,鬼也就无处不在。
一切的鬼神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鬼,仅仅是意念之物。说到底,世界上并不存在鬼,只有鬼迷心窍的人。现世生活,并没有捕风捉影的山鬼,只有伟大诡丽的想象。其实鬼并不可怕,真正要怕的是心里的一直有鬼。鬼在心中,人将不人。鬼在世间,万物造化。都是人类的杰作和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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