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桃花床》连载(26)告急电话


长篇小说

桃 花 床

 李本深  著

作者简介

李本深,著名作家,书法家。著有长篇小说《桃花尖》、《佛国情梦》、《疯狂的月亮》、《唐林上校》、《刀下泪》等多部,中篇小说集《西部寓言》《昨夜琴声昨夜人》多部。编剧的影视作品有《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台2006年元旦前热播,电影《甘南情歌》已在央视电影频道多次重播,他的小说《丰碑》被选入小学课本。

【作品简介】

  主人公秦文轩是省群众艺术馆的专业作家。他越来越厌倦作家圈子里那种看似文雅却又委琐苟且的”雅生活“。他的婚姻在七年之痒的节点上出了问题,深陷困境,更多的原因恐怕在于他精神生活方面太过苛求。他曾一度从都市里出走,却又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年轻漂亮的柳茹是他的情人,但他和她的关系却总有几分捕风捉影的感觉,柳茹说到底是属于眼花缭乱的俗世,而秦文轩却怀着他的”哈纳斯之梦“,一直想追求理想中的灵界。一次笔会上,秦文轩结识了女作家蓝箐,两人意趣相投,视为知己。但两人的世界又太过相似,蓝箐差不多也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两个病人不可能互相疗治,秦文轩又一次出门远行,在南国,邂逅了从山里出来闯荡的阿卉姑娘。天真无邪,本性自然的阿卉在他眼前的出现,让秦文轩美妙的哈纳斯之梦灵光乍现,他们住在同一座屋檐下,相处得形同兄妹,互相依赖,互相温暖,却又始终没越过雷池一步。阿卉最后告别的方式,是在他的床上撒满了鲜艳的桃花瓣,然后她就消失了。当桃花花瓣枯萎的时候,秦文轩却意外听到阿卉的凶信。死于非命的阿卉竟然是被他亲哥哥杀害的。秦文轩黯然离开喧嚣的都市,怀着缥缈如幻的“哈纳斯”之梦,踏上了流浪途程。然而他的“哈纳斯”之梦终究不过是个幻想中的灵界,一个永远无法回归的古巢……

捕风捉影的爱情,深陷困境的婚姻,眼花缭乱的俗世生活,精神追求的疲惫与无奈。这是一部俗世生活的浮世绘,这是一部充满幻灭感的作品。人们或可从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熟悉的某种精神密码。

26告急电话

别墅里没人叫早,秦文轩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

一觉睡醒,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睛涩胀,浑身热软,一点都不想动弹,手表就在枕旁边放着。

此刻,时间对他纯属多余。

枕边静静躺着本书,是艾特玛托夫的《一日长于百年》。书页从中间翻开,如一只栖息在沙滩上的鸟,疲倦地耷拉着翅膀,书页间夹着一片褪色的枫叶。

他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烟,顺手一摁床头的电子遥控开关,唰啦啦地打开了轨道窗帘,屋里便哗地大亮了,鸟鸣啁啾,窗外原是少有的晴空。

他又躺下来静静回想,记忆犹如黄河开春的流冰,浩浩而来,又茫茫逝去,思绪的盐根却在不知不觉间又长出一层盐粒的细微晶体……

林梅在电话里跟他说她终于想通了?

该是早就想通了

在秦文轩心目中的林梅应该什么

他给老鬼和老皮说起林梅的时候,曾经说林梅就像一大团海绵,你倒些水进去,以为它会溢出却没溢出,海绵把水留浸住了,再倒些水进去,它像要溢出来的样子,却终究没溢出

是的,林梅就像这样一块奇怪的海绵,你搞不清楚她究竟能容纳多少水。

秦文轩还对老鬼他们说:“你们不知道,林梅其实是个大内高手。”

林梅是跟别的女人不大一样,她一旦对事情有了基本的判断,就会果断地采取行动,比方她知道西瓜和芝麻只能抓住一样,她就会果断地舍弃芝麻而紧紧抓住西瓜不放。婚姻是一种约定,他要跟她离婚,势必就是违约一方,像任何契约关系中一样,违约方理应受到惩罚,所以根本无须担心什么。

知妻莫如夫。

这几年,秦文轩在外面写作出差时间多了,每次回来,都会发现林梅身上总有些变化,点点滴滴的变化累计起来,效果也足以令他感觉惊讶。

遥想几年前,他们曾为离婚的事要死要活,现在两人谈起离婚倒像谈天气一样的随意了。

那次他从笔会回去,发现林梅穿了件蛮新潮的时装,这在以前似乎是不好想象的。

女为悦己者容。那林梅又为谁而容是为他吗?

老鬼说:“离婚是座大学校跟当年的路线斗争教育学习班一样。运动来运动去,到头来,个个都成运动健将

林梅照旧还是天天去上班。家里却收拾得越来越有情调,家里来了客,水果总是最新鲜的。刚上市的西瓜3块多一斤,林梅居然也舍得买。这在以前几乎是无法想像的。

林梅有个女友跟老公关系不好,正闹离婚,这女友常在晚上跟林梅煲电话粥,一个把小时。林梅竟然在电话里劝那女友:“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个儿过不去。说到底有啥呀,赶紧想开点,好衣服赶紧穿,该享受的,赶紧的抓紧着享受。可千万别亏待了自己个儿,这才是最要紧的……

世事沧桑,生活就像一条流动的河,今非昔比,每个人都在变化中。

手机突然响了,秦文轩没想到会是蓝菁打来的。

“蓝菁?是你吗?你还想得起给我打个电话来啊。你说什么?”

蓝菁在电话里急咻咻说:“秦文轩!你在北京吗?好好好,在就好,你听着,我得求你帮个忙,这忙还真的非你不成。你得马上跟我去见一个人。

秦文轩窝在床上,懵懵懂懂嘟囔:“见?

“你不认得。”

“既然不认得,让我去见他干嘛?”

“这你就别问了。一两句话也给你说不清楚。快起床!”

秦文轩说:那至少该告诉我,是个男的女的?

应该说是男的吧。

   什么话。他跟你啥关系?

   蓝菁说:要能说得清,我还叫你去干嘛?

   “等等,让我来猜猜看……是你以前的情人?什么样儿的白马王子?小白脸儿?

   “嗨泛酸了好不好。人家都火烧眉毛了。”

   “火烧眉毛?怎么个意思?

   听得出电话里的蓝菁尽量控制着心情,让自己的耐心好一点:

“好,你听着,你不是个作家吗,你可以设想这么一种情景有个人,他原本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的存在与否,对你的生活并没有丝毫的影响。你完全可以拿他不当一回事的,可情形就是这么的古怪,你无论如何摆脱不开他,他就像个影子,像个恶梦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你,寸步不离,你像躲避瘟疫一般躲避着他,可没用,压根儿没用。他的存在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他会在你毫无防备的任何情况下,劈面出现在你的面前,抽冷子吓你一个跟头。

   “荒唐!天底下竟然有这等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那你不会把他轰跑么?你不会叫警察么?你不会……”

   “得得得,没用统统都没用的。法律哪儿还得了这号儿事。

“破事?”

要发火你尽管地发火,他可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对他发火,他就像是座山一样的固执,像牛皮一样的富有韧性。不管你躲到哪里去,他都能够追踪住你,踩住你的影子,直到你被他搅扰得精疲力竭,直到你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你不能,根本就不能那样做……不能……”

   秦文轩说:“蓝菁,你听我说,怎么觉得你的神经肯定在某些方面出了点儿毛病,我可没工夫耐心地倾听你述说一片梦呓。

“秦文轩,你少废话,你只说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吧?”

“别说得这么严重好不好。”

“是朋友,那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然。我这人就喜欢两肋插刀。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这些简直匪夷所思。”

“好,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你听着,马上出来。到你别墅区的大门口等着,我十分钟就到。”

“喂喂喂……”

蓝菁那面已经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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