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卖瓮（非虚构小小说）
天刚蒙蒙亮，妈就在叫我了：
“三女子，快起来，今天磨沟庙遇会里，你去给你伯伯（父亲，在我们老家有叫伯伯）帮忙去”。
我睡在炕上，真的不想起来，就对妈喊；“让我碎姐去吧”。（碎姐，在我们老家就是小姐姐）
“不行，你姐今天在家帮你妈锄地去”。
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一骨碌爬了起来。
吃完妈做的早饭，稀稀的能照见人的玉米粥，我和父亲上路了。
父亲拉着一个破旧的架子车，上面是父亲早早起来装好的水翁和面缸。（这些盆盆罐罐的是父亲前几天从很远的南窰担回来的，父亲每去一次南窑都是几天，去时带些妈妈烙的馍，回来就担好几个水瓮或者瓷盆。） 我在后面帮父亲推着车子。
磨沟庙街道离我们家有二十多里路程。一路上，父亲吃力的在前面拉着车子，我撅着屁股在后边紧紧的推着。
看着父亲满头的汗水，我使劲的在后面推着，一路上坡路，我也是累的实在走不动了。
“歇会吧，伯伯”。我对父亲说道。
“现在不行，我们去晚了就没地方放了，坚持一会，上了红土岭就快了。”
看着父亲丝毫没有想歇歇的意思，我也只好咬紧牙关帮父亲推车。
红土岭，顾名思义就是这个山岭的颜色是红色的。而且蜿蜒曲折，一直盘旋至山顶。父亲吃力的迈着双脚，手死死的抓着车辕杆。被汗水浸透的破布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我小心的跟在后面，脚狠劲地踩着地面，手用力的往前推着架子车。
车子终于上到了岭头上，我和父亲都已是汗流满面了。稍微喘了口气，父亲让我坐架子车后面，说这样既可以跟上他的速度，又可以帮他压压车。我坐在架子车上，父亲一路小跑的下了坡。
到了，终于到了，父亲选了一个差不多的地方停下了车子。稍做歇息，父亲开始把车子上的水瓮，面缸，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上，那些小的盆盆罐罐也被我一个个抱了下来。
磨沟庙街道是依着公路的，当时的公路上车辆不多，街上赶集的人还是不是太多。和我们连着摆摊的是一个卖笤帚的阿姨，她看我们摆好了摊，顺手拿起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凳子让我坐，我对阿姨笑了笑接过了阿姨手中的小凳，转手让父亲坐下，我在后面空着的架子车辕杆上坐下来。
父亲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对我说了句：
“看着，我去去一会就来。” 我点头时，父亲已经走远了。
不大一会，父亲端着一碗面汤过来了。
“喝些面汤吧，等会人多了，顾不上”。
我接过父亲手里的碗，咕咚咕咚碗见了底。
随着日头的逐渐升高，天越来越热，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人会在我们的摊子前停下来，摸摸这个盆，敲敲那个瓮，然后价都不问走了。一个阿姨停下来了，看着一个小点的瓦盆问起了价钱，父亲和她说了价钱，阿姨一说声贵了转身就走。
我一下子抓住了阿姨的手：“阿姨，这个盆不贵，这个盆是父亲跑了很远的路用扁担挑回来的，也是父亲精心挑选的，最好的，它泡的豆芽菜一定会长的白白胖胖的，阿姨，你就买了吧”。
我抓着阿姨的手，生怕阿姨跑了似的，阿姨无奈的笑着说：
“买了吧”。
我放下阿姨的手，飞也似的抱起地上的瓦盆递到了阿姨手里。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真多，停下来看看问问价钱的好多，可是实心买的人却没有几个。
眼看都快到散集了，街上的行人已是寥寥无几，就卖了一个小盆。我心里有点难受，再看看父亲，似乎也有些着急了。
终于，一个拉着架子车的叔叔在我们摊前停了下来。这位叔叔是一个内行人，只见他拿起一个小石子，这个敲敲，那个碰碰，再用耳朵很认真的听听。
他终于挑好了一个大水瓮和一个面缸。他蹲在父亲跟前和父亲和讨起了价钱，他们用手互相捏着手指，用着他们的方法讨价还价。突然听到父亲说了声：“八块，不卖”。
八块，我急了，冲着那叔叔大喊：
“你走吧，不卖，八块，我伯从南窑往回担两个个都十块钱里，来回几天，辛辛苦苦担回来，还赔钱，走走走。”
我狠劲的推着那叔叔让他走，父亲忽然拉住了那人：
“你就给个原价吧，你看这么热的天……”
父亲指了指我。那位叔叔没说什么，放下车子，父亲赶紧帮忙给他把两件东西装上车子，绑好了。
叔叔给父亲一把零钱，父亲数了一会，又拿出一块钱还给了那位叔叔：“你多给了一块”。
“给孩子的，给她买烧饼吃吧。”
我对那叔叔笑了笑，说了谢谢。回头看见父亲满脸的心酸和无奈。父亲是一个不爱说话，只知道付出的人。看到父亲的脸色，我心里一阵阵的疼。
“回吧，街上没有人了。”
我对父亲说。
父亲没说话，拉过车子，把那些盆盆瓮瓮又一件件的装好，捆绑结实了。
像来时一样，父亲前边拉着，我后边推着。
冷心：原名张芳兰，陕西商洛人，1967年生人，喜欢阅读和写作，有多篇文字发表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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