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宜读书,读书可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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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金刚经》一段。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稀有功德。世尊,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典,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

2

福克纳的《八月之光》根本不够复杂,同是结构主义叙事,与略萨的《城市与狗》相比,实在有差距。我不得不叹服胡安·鲁尔福,一部《佩德罗·巴拉莫》,完全用死人来写,初看之下令人不知所云。而马丁内斯的《蜂王飞翔》的悬念与节奏,是无与伦比的。克莱齐奥的《逃之书》,简直是在解构小说。如果碰上乔伊斯,我真想问问他,能不能不要让《尤利西斯》里显得那么断断续续,毫无激情。马尔克斯竟然也写《霍乱时期的爱情》。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真应该砍掉十万字,太罗嗦了。读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整整八十万字,就像读了一部短篇小说,而他的“上帝”实在把我搞烦了。向尤金·扎米亚京致敬,《我们》就是一种反抗。20世纪理所当然地出现了一个奥威尔,《1984》根本不是小说,而是人类的历史本身。而历史走到今天,我们却一步一步陷进了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道洛什·久尔吉的《1985》让我沮丧,人类的自由如此脆弱。按照萨义德《知识分子论》的观点,真正的知识分子就应该是局外人。我想,肯定不是加缪意义上的《局外人》。不管是加缪的《局外人》,还是他的《鼠疫》,一种帝国主义的观念渗透其中。米沃什用《被禁锢的头脑》反思极权主义,永远值得一读再读。终于借到了《金斯伯格诗选》,打开书,我就开始《嚎叫》,诗歌就应该嚎叫。一口气读完房龙的《宽恕》《人类的故事》《地理的故事》,我感到头脑中的黑暗,又被擦亮了一块。福柯的语言太过疯狂,导致我这么久还没看完《疯癫与文明》,我简直有点怕这本书。重温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引论》,大师永远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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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村妓》,心绪难宁,这部根据沈从文的小说《丈夫》改编的电影,叫人辛酸又悲哀。当穷人没有出路,只能从妓谋生,任何愤怒,都毫无意义。生存就是一切。看到“丈夫”拉琴,七丫头唱歌,引来两个酒醉官兵,官兵命令他们继续拉琴唱歌那段,不禁想起了保罗·策兰的《死亡赋格曲》——他吆喝你们这边挖深一点那边的唱歌奏乐/他拔出腰带上的铁家伙挥舞着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你们这边铁锹下深一点那边的继续奏乐跳舞。策兰的诗中,他们被官兵逼着挖自己的坟墓,还要一边唱歌跳舞。两个醉酒的官兵要玩人家妻子(尽管在做“生意”),还命令“丈夫”拉琴。原著中“丈夫”毫无反抗,一副乡下人的唯唯诺诺。电影中的”丈夫“试图反抗,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反而是他,这个七丫头的“丈夫”,成了七丫头继续赚钱的障碍。其实,在今天的乡村,这种事仍然存在。我认识一个人,他带妻子在福建打工。为了挣钱,他妻子就干这种事。听说在隐蔽的租房里,为免被警方发现,躲躲藏藏。一接客,他就到别处去。我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被人睡,虽然能赚钱,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回到乡下,他们很风光,盖了几层楼的平房。与沈从文的小说一比,我倒觉得,他们是在真正的"做生意“。而隐藏其后的,同样是穷人走投无路,为挣钱养家,不惜出卖肉体。但时代的变化,如今的人,同是做妓女,也早就比七丫头更无耻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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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娜杰日达的回忆录,一时间感觉所有的文学作品都黯然失色了,甚至连卡夫卡相形之下也显得不够分量。同时,我又不得不叹服卡夫卡对人类命运的深刻洞悉,他几乎完全预言了曼德尔施塔姆夫妇的遭遇。他们的遭遇,不就是《城堡》中阿玛利亚一家的遭遇么?曼德尔施塔姆的被捕,不就类似于《诉讼》中约瑟夫-k被捕么?我甚至在想,契卡惩治人的手段,是不是直接借鉴了卡夫卡的小说。只是,现实比卡夫卡的小说更残酷。看完这部回忆录,我感到窒息,唯有在沉默中向这个女人献出深深的敬意。她为一个诗人守寡,更为诗歌而守寡。目睹俄罗斯刚刚过去的这一段毁灭人性的历史,我也在中国等待着。如果那一天在我的有生之年没有到来,我就彻底不再相信马克思所谓的历史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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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马克·麦卡锡的《血色子午线》震惊我的地方,不是小说的情节有多复杂,不是写作手法有多独特,而是他冷静残酷的史诗性叙事风格。就算是在看完胡安·鲁尔胡的《佩德罗·巴拉莫》之后,我甚至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像他那样来写一点类似的故事。而面对麦卡锡荒凉野蛮的文学世界,我除了一阵一阵的发出惊叹,再也表达不出别的了。他的书写,为美洲西部的大漠风沙找到了一种恰当的语言,为人类的狂妄与嗜杀提供了一份奇特的证词。同时,他对现代主义以来的小说写作也进行了全面的拓展、否定,以及超越。从而,使小说以全新的面貌呈现给世人。所谓的后现代主义的写作,以及后现代主义的文学理论思潮,在面对麦卡锡时,无疑都将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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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凯鲁亚克的 《在路上》,感触最深的,就是迪安说的那句――你的路是什么?正常人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路。那是一条在任何地方给任何人走的任何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怎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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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有一种独特的力量。他带着我们走进事物的内部,并在某一个瞬间洞开生命的秘密。诗人需要想象力。特氏的惊人想象力,突出体现为非同一般的意象。在精准的文字背后,走动着一个庞大的世界。这个世界,我们几乎完全陌生。所以,阅读他的很多诗歌时,简直像是在做梦。纵观特氏一生的创作,他一直在探究梦与醒的关系。他说——醒,是梦中往外跳伞。特氏利用诗歌窃听事物存在这一“巨大的迷”,同时,也在向天空飞升。这种飞升,是对尘世生活地无限超拔,进而朝着自由地无限逼近。在此壮烈的过程当中,我们会看见——“黑夜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诗,具有一种爆发力。特氏告诫诗人,写诗切忌抒发瞬间的情绪。特氏的力量,是一种内蕴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使他的诗歌超越了人类精神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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