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园画传》:线条深处是故乡

(朗读者:赵朋)

给“芥子”赋予一种禅意,是从佛教开始的吗?

先讲一个故事:唐朝的时候,江州刺史李渤问智常禅师:“佛经上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我看也玄,芥子何其微乎,须弥何其大也,芥子纳于须弥,太不合常理了。”

智常禅师莞尔:“人家说你'读书破万卷’是否确实如此呢?”李渤得意洋洋地一指自己的脑袋答:“那是当然。”

智常禅师不由一乐,说:可是你的头颅只有椰子大嘛,莫非君在骗人?李渤听后,恍然大悟。

有些事情,是不能从常理去考虑的,比如艺术和感情。朋友喜欢收藏灵壁石,有几块只有拳头大小,我却从中读出了大山的味道。《芥子园画谱》也是这个意思吧,提炼古人绘画经验,纳须弥于掌中,流传有序,泽被后人。画谱从17世纪问世以来,一直畅销,康熙十八年初集初版印刷,至今不断再版、重版、复刻、改良、派生,体系庞大,成为 “芥子园现象”。

《芥子园画谱》也叫《芥子园画传》,是李渔和他的亲属总结前人绘画经验,以居所“芥子园”命名的一部绘画资料汇编。此谱一出,即成规臬,成了历代画人案头必备。《芥子园画谱》从浅处读的是绘画技巧,其实文字之外,更是一种生活方式,情趣在蔫。正如李渔所言:“花卉诸品皆有写生佳谱,至山水一途,独泯泯无传,岂画山水询可意会,不可法形传耶,抑画家自秘其传,不以公世耶。”光绪十三年,何镛在此书后序中感叹:“一病经年,面对此谱,颇得游卧之乐。”这些,哪里是谈绘画,而是对生活的热情、对生命的关照了。

三百来年,大家名流受益于《芥子园画谱》的比比皆是,数不胜数。齐白石二十岁那年,得到《芥子园画谱》,如获至宝,钩影十六本之多,彻底解决了困惑许久的章法问题。国画大家潘天寿,14岁得到一部“芥子园”,照谱涂描,如醉如痴。山水名字陆俨少,从12岁开始临谱,如饥似渴,从没间断过。鲁迅先生曾送过许广平一部《芥子园画谱》,在扉页上写下两句诗:聊借图画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便是郭沫若也以临习“芥子园”为乐事,告诉弟弟郭开运:幼时亦能画,至今手犹痒。愿得芥子园,恢复吾伎俩。

我检点了一下自己收藏的《芥子园画谱》,约有五种之多。最早的一部还是朋友送的,书皮用牛皮纸细细包着,可见原主人的爱惜,可惜版权页脱落了,但从发黄的纸张等元素判断,应当是上个世纪、五几年的出版物吧。

我从小喜欢绘事,中间时光荏苒,云翻雾绕,一晃就是几十年,搁笔也久矣。几个月前,也没有什么原因,突然就想临摹《芥子园画谱》,于是找出藏书,从一块石头一段枯枝开始,专心不二、日复一日走了下来。每当夜深人静,市声退去,笔墨游走于纸上,线条舒展在眼前,这个世界仿佛只有我自己了。我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芥子园画谱》是一部安我心神的书。

插画:破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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