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行书《归安丘园帖》
苏轼《归安丘园帖》纸本行书,25.6×31.1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轼启。前日少致区区,重烦诲答,且审台侯康胜,感慰兼极。归安丘园,早岁共有此意,公独先获其渐,岂胜企羡。但恐世缘已深,未知果脱否耳?无缘一见,少道宿昔为恨。人还,布谢不宣。轼顿首再拜,子厚宫使正议兄执事。十二月廿七日。
此帖又名《致子厚宫使正议尺牍》。行书,信札一则。凡十行,计90字。 见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宋四家集册》。子厚即章惇。章惇,字子厚。
苏轼和章惇年青时是一对好朋友,章惇比苏轼大两岁,却于嘉佑二年即公元1057年同时中的进士。才华横溢的苏轼与章惇惺惺相惜,很快,苏轼被授予凤翔府节度判官,两人相距即近,又曾经恰同学少年,同科榜友,更重要的是都是性情中人,豪爽仗义,两人游山玩水,诗词唱和,留下了许多轶闻趣事。
有一天,两人同游南山诸寺,因寺有山魈作祟,苏轼担心给猛兽送上门作点心,不敢住宿,章惇却强拉着苏轼留宿,结果猛兽也怕恶人,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两人抵达仙游潭,山路崎岖,山势险峻,下临万丈绝壁,而通往对面的道路只有一架独木横桥,这看一眼,就两眼昏黑,心里发怵。章惇使坏,在后面推了苏轼一把,吆喝着走过去在对面绝壁上题字,苏轼吓得两股战战,最终还是不敢过。而章惇面不改色心不跳,过独木桥如履平地,然后以枯藤系树,像荡秋千一样飞临绝壁,在石壁上大书数字“章惇、苏轼到此一游”。
苏轼看得冷汗直冒,目睹了章惇玩命式的冒险,便说“你小子以后必定能杀人”。章惇说“为什么?”苏轼道“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怎会顾忌别人的生命?”章惇听后,哈哈大笑。果然章惇后来成为新党党魁后,党同伐异、犁庭扫穴,对于政敌秋风扫落叶,一个也不放过。
苏章二人品性各异,但并不影响他们成为交往深厚的好朋友,以后新党旧党之争的分手扬镳,那是政治原因。
章惇后来被王安石赏识器重后,逐渐走向政治中心,成为坚定不移的改革派,即使是在王安石心灰意冷后,仍然执改革牛耳,从不动摇,是新党的主将,虽九死而不悔。而苏轼则初为旧党,后为新党,先后为新旧党所不容,这是个性使然。因此苏轼的命运注定了多灾多难,但是纵观史实,章惇并未在春风得意时对苏轼背后下绊子,也非苏轼失势的背后推手,因政见不同,苏轼早期被贬几乎是注定的。相反在导致苏轼差点丢掉性命的“乌台诗案”中,章惇对营救苏轼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御史舒亶为讨好新党,硬是从苏轼诗中鸡蛋找骨头似的找出了许多反诗,严词弹劾苏轼。宰相王珪奉若至宝,秉报神宗,请求从快从严予以重判。章惇却向神宗进言,驳斥王珪,认为不能凭空加重苏轼罪责。苏轼最终被从轻处理,当然这其中既有太后之功,还有王安石“盛世岂能杀才子?”的劝告,但章惇做为政见不同的对手,并非在此时添油加醋,落井下石也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章惇,敢为朋友出头,敢于仗义执言,真是难得。
苏轼与章惇,一个是新党主将,一个是旧党保守派领袖之一,后来因政见不同而分道扬镳。至于说章惇此后残酷迫害苏轼,害得苏轼亡命天涯,九死一生,章惇是否就是主谋?值得商榷,否则当初“乌台诗案”多好的消灭苏轼的机会,章惇又为何不惜犯上,执意营救呢?情理显然不通。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两人也随着命运,起起落落。
晚年,端王继位,苏轼再获朝廷重用,苏轼从海南儋耳渡海复官之日,却是章惇被贬雷州之时。章惇在执政大臣时曾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这类话,因而,端王即徽宗继位,他就惨遭贬谪。转来转去,两个欢喜冤家像上演悲喜剧一样轮盘赌,结果谁也没赌过岁月,不过两年时间,先后去世。
苏轼有一封给章惇儿子章援的信,章援是苏轼的门生,苏轼曾经亲自录取章援为第一名,而章家与苏家还有姻亲关系,苏轼弟弟苏辙的两个儿子娶了章惇外甥的两个女儿,苏轼在这封信中写道“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增损也。闻其高年寄迹海隅,此怀可知。但以往者更说何益?惟论其未然者而已……”书中虽然展现了苏轼不计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博大情怀,却也告诉我们,苏章之间的分歧,在于政见之不同,至于交恶所导致的挟私泄愤,打击报复,或多为妄言,章惇并非是苏轼颠沛流离,命运多舛背后的那只黑手。
《归安丘园帖》则在元祐初章惇因新党失势,被贬斥汝州之际所作。东坡此札乃在元祐元年(1086)十一月章惇被贬汝州初的十二月所作,札中“宫使正议”云云,正合章惇此时新任职街。“归安丘园”云云,乃在宽慰章惇将赴江湖之壤。考东坡历年多有“丘园”之想,而倦于反复无常的政争。当然,他也是知道章惇的为人和性格的,称他为“能杀人”的奋励之士,故帖中云:“但恐世缘已深,未知果脱否尔?”果然,其后章惇复起,操持权柄,官至宰辅。可谓东坡知人。
他们之间的交情,后人无法说得清,我们还是一起再来欣赏局部。
局部赏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