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带下来一款去年的荒野白牡丹，名叫《烟霞客》
《1》
在山上的时光，除了看采茶，盯着采摘的品级，就是翻仓库。
看看这些年都存下了哪些茶。
有没有稀缺的，有没有重量级的，有没有斗茶时能拿得出手的。
这种心情，就像韦小宝最后拿到了八部《四十二章经》里的羊皮，拼成了那幅藏宝图，虽然碍着康熙的交情，没有去发掘，但自觉“富甲天下”的那种心情。
一个人对着满仓库的茶，翻得灰头土脸，也能满心欢喜。
比去买了十只包，还高兴。
人家说，女生是包治百病，村姑陈不是。我是茶治百病。
所以，李麻花有的是包，而我，有的是茶。
这一句，不是炫耀。
是真话。
当时，大家都在叫喊：今年茶青太贵，今年的茶怎么卖呀？
而村姑陈波澜不惊。
存下来这么多老白茶，就算今年的茶太贵难卖，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也够卖一阵了。
这种混乱的时候，不随波逐流，保持清醒理智，才是硬道理。
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
《2》
这回翻出来的，是一款去年存下来没开箱卖过的荒野白牡丹。
2020年的。
清明节前采的。
是一片很老的茶山。那树，长得很高，高出阿萝一大截。阿萝身高170多。那树目测有190。
小仙女站在里面，基本上，就看不到人影。
并且，因为荒的年月太长，周围的杂草丛生到极致，几乎遮住了大半片茶树。
不知道的人，就算路过那片茶山，也未必知道那里有茶树——杂草和其它的树，与茶树参差互生在一起，各种交叉与错落有致，几乎就浑然一体了。
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是不会想到那片乱蓬蓬的地方，居然有好多株荒野茶树。
而我们前年去过一次，去年再去的时候，居然几次路过却没有发现。
倒回来找了好久，才发现，它就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大变了样，没认出来——杂草更长，周围植物的枯枝更多，一年的时间，杂草就增加了好几丛。
灌木也生了几丛出来，成功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也幸得如此，才令这些荒野茶树受到了极佳的保护，没有被太多人发现它的存在，从而打它的主意。
《3》
去年收到它们的时候，喝起来，纯粹是一股野蘑菇的味道。
是那种小小朵的，生在某种枯枝上的，黄褐色的野蘑菇。
小时候，李麻花的爹上山采过，边采边吓唬李麻花：山上的蘑菇很多是有毒的，见血封喉，千万不能乱吃。某年有一户人家，被人发现全家人都晕倒在屋子里，就是因为误食了毒蘑菇，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只救回来一个人.....
后来他采的那一兜野蘑菇，被我们心惊肉跳的、以吃河豚的心情吃完了，竟然意外地发现，我们没死，非但没死，那汤还非常好吃，鲜美异常。
当时的情形，真是毕生难忘。那是一种又恐惧又渴望的心情，两种矛盾的情愫，竟然同时并存。
后来在大学里，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心情——又害怕，又好奇——明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还是勇敢地伸出手去。
这种感觉太难忘了，所以，那碗野蘑菇汤的气味，一直都记着。
以至于去年喝这款荒野白牡丹的时候，汤水还没喝，盖香刚一入鼻，我和李麻花就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是：蘑菇汤。
我说的是：你爸的蘑菇汤。
《4》
当然，去年最终没开箱分享它，也是因为这股浓郁的野蘑菇的香气。
它太强了，把花香与毫香，都盖住了。
清新的花香与朴直的毫香，在这股强大的蘑菇香的遮盖下，完全失去了踪影。
只成为了汤水余韵悠长里的那一抹影子。
这样野味太足的荒野茶，像个未经驯化的毛孩，大家是不喜欢的。
必定会有人质疑：花香如此淡的白牡丹，它还是白牡丹吗？岂不白白辜负了白牡丹之名？
于是暂且封存起来。
放了一年，今年再喝，花香变强了，涌出来了，在第三冲的盖香里，竟然是浓郁清晰的七里香的气息，太清郁，太令人激动了。
而毫香也明显起来了，一改去年小弟般的存在，今年，它稳稳地成为了老二，是星空底下的那块深邃的黑丝绒衬布，拥有大海般的辽阔与悠远。
如此这般好茶，岂可再藏私？
遂果断地开箱，分享之。
《6》
【2020荒野白牡丹《烟霞客》品鉴笔记】
干茶，是细窄的叶子和饱满的芽头。
颜色略深一点，想来，这片茶园应该接受到的直射光不太多。
白毫极多，伸手进袋子里抓一把茶出来，手背上便是沾上了密密的一层绒毛，仿佛孙猴子脑后那几根神通广大的细毫。
身为荒野白牡丹，沸水冲下去，第一冲，居然香气清幽，汤水淡泊。很令人意外的表现平平。
第二冲，野蘑菇香浮起在水中，汤水变得饱满盈润，但盖香上仍然是清淡素雅的气息。
及至第三冲第四冲，终于它开始放大招了。
汤水里滋味愈发浓郁起来，茶汤清、柔、润，极富高山茶特质。盖香也凸显出来了，香气变成了三个层次，野蘑菇香在前，毫香为附，花香殿后，织就了一条香气彩虹。
到了第五第六冲，荒野白牡丹的韵味并没有像别的白茶那样呈现下滑的态势，而是继续保持着平稳释放的状态，持久力极强。
可见，这款荒野白牡丹，树龄够老，才会在前两冲释放缓慢——老树老叶，细胞壁厚，打开自然慢一些。内质来自然要多费一些时间。
另外，从它一直持续到第六冲还在爆发，可以知晓，这树的内质是极丰富的，老当而益壮，才会有这样的持续性释放。
一款树龄够老，内劲够足的荒野白牡丹，想不爱它，真的很难。
尤其在第五冲，喝汤的时候，几乎误以为在喝老班章——那浓郁的滋味，一口难以闷下，必须分数口品尝，才能尽纳其汤。
端得是妙哉！
这般的茶树，想来，是生在那烟笼雾罩之地，彩霞满天之处，且老而弥辣。
是谓“烟霞客”，是也。
《7》
这些年，荒野白茶的产量，是越来越少了——真的越发少了，假的倒是越发多了。
人们看到荒野白茶身价高了，怕它们天生天养长残了，就开始管理起荒野茶来。
它吃得好了，住得好了，少了周围的植物抢夺生存资源，芽发得更多了，但它身上那股“与天斗与地斗”的浑劲、野性，倒是弱了。
可惜，可惜。
然而，人类总是千方百计想着要去改变大自然，这是阻挡不住的。
只能，趁早多收一些荒野白茶。
再过些许年，兴许，荒野白茶都变成家养茶了。
再想闻到纯正浓郁的野蘑菇香，难了。
有花堪折，就折吧。莫待无花，空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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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村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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