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诗与黑旗军(6)
辛集东约十里是宋小屯,它的民团叫“信实团”。当家的是副团长马景三,人称马老景。有二十八顷地,是个混人儿的大光棍。小屯的位置和岗屯之间隔着柳林、范寨和辛集,沾不着边。因此它和黑旗军的关系,正如马景三自己说的:“给黑旗军送点儿东西算什么?要是跟他打仗,一伤人,那损失可就大咧!”因此地主们讽刺它是:“小屯团送米送面”,或者是“小屯团见面就散”。和辛集一样是个两面派。
堠堌集在柳林之东十五里,是堂邑通临清路上的重要集镇。它的团叫“永兴团”。团长梁兆祥,有八顷地,是个文生。或说他是花了一百零八两银子捐的监生。一般都说:“堠堌团是奶奶团净跑不打”,或者是“见仗就散”,甚至是“熊种王八蛋”。但实际上并不是堠堌团不跟农民武装对敌,而是和辛集一样,曾经被黑旗军包围过,缴了械,这才和黑旗妥协的。
岗屯及其附近二十一个村庄也成立了民团,这个团叫“忠爱团”。团长就是说合宋景诗和胜保妥协的王百龄——王二香。领队的是有名的刽子手王占鳌。——后来也投了范寨。
当宋景诗率军回到临清以后,经过一个很短的“半私半官”时期。这时期他被命令着去剿张锡珠,而实际上和张锡珠是“暗通声气”并“接济军火”。同时,公开地以“添募马勇”名义扩大部队到三千人,并以“合法”的地位争取驻兵到堂邑岗屯来。同治二年正月底,他把部队从临清一路布置到岗屯,就公开地表明态度向地主武装展开了斗争。
二月初八日宋景诗逮捕了欺骗、出卖过他的王百龄,驻兵岗屯及其附近,解散了或消灭了“忠爱团”。然后便向柳林、范寨进攻。从二月到八月之间,黑旗军对柳林、范寨是“白天打、黑夜打、见天儿打”,从没间断地一直打了半年。打得这两个顽强的地主武装,不仅不能再进攻农民起义军,(特别是张锡珠、张玉怀等部队。)而且被围在圩子里只有被打的份儿。据范寨的一块碑文上说宋景诗黑旗军与范寨团曾经打了“大小七十余战”,而攻打柳林的次数比范寨更多。
对于辛集、小屯、堠堌三个团,黑旗军采取了分化政策。在堂邑县西南王朝营一次会战当中,黑旗军和所有的团交战,但对辛集、堠堌等团取得一定胜利之后,便和他们罢手,取得了妥协。并在柳林、范寨周围划下了地界,对地界以外地区的其它几个团都声言不打。这就孤立了柳林和范寨,便于集中军力向这两个团围攻。并且在全军中唱出这样的歌谣来激励将士们:“攻开柳林团,吃喝得两年,娶个媳妇不作难。先杀杨九、十,(杨十即杨鸣谦,杨九指其兄杨锡璋)后杀二红砖(姓许,叫许老韶,前营营长之一),五营四哨齐杀净,当中留着个乔庙的步老先(步老先即步超然,是柳林副团长,因为善于笼络人,农民对他感情还好。)”
柳林和范寨在孤立无援形势下,便死守不出。“黑旗军脱下棉袄铺在地上,坐下来骂,睡下来骂,”杨鸣谦总是高挂免战牌。三月二十四日宋景诗先在柳林南门外土坯后埋伏了人马,再以轻骑诱敌。杨鸣谦轻敌穷追,遂中了农民所艳称的、有名的土坯计,被黑旗擒斩。黑旗军同时把被囚的王百龄也拉出来杀了。这可大大鼓舞了农民的信心和士气,岗屯一带万众腾欢,而黑旗军也壮大到一万人以上,黑旗军的势力范围也扩大到“东到聊城,西到冠县,南到阳谷,北到临清。”——但作为心腹之患的柳林与范寨还是没打下。
柳林杨家派了杨锡嘏和王百龄的儿子王岁丰组织了请兵团到淄川哭请僧格林沁派兵援救。恒龄被派来了,刘长佑和丁宝桢也来了,最后僧格林沁自己也来了。但黑旗军对于柳林、范寨还是不曾放松一步,一有了机会就打,用各种计策打。甚至到了小刘贯庄撤退以后,从山东到直隶,再回山东,一渡卫河,两渡运河,驰驱千里,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回来,还是专意攻打柳林。但可惜,柳林的命运虽濒于“仅得未陷”,而终于是没打下来。农民们对此不胜惋惜地说这是因为宋景诗不愿伤害百姓。比如国寨的老人说:“黑旗军杀了杨十那次,本来可以攻进柳林的,可是宋大帅不愿多伤农民,就下令停止进攻。”这是善良的农民们对这个无可奈何的遗憾为宋景诗所寻找的安慰之词。
后来,宋景诗离开山东去参加太平军之前,沿路之上所遭遇到的地主武装的阻拦与截杀更是不可胜数。黑旗军对于这些民团所进行的战斗也最剧烈。同治四年春,他又重回山东,沿路就扬言还要“回柳林报仇”。虽然这次只是跟敌人开的玩笑,他的真正目的是在诱敌追入山东,好在曹州地区歼灭僧格林沁大军。但他和地主阶级的仇恨真是海样的深了。
宋景诗黑旗军在同治二年正月底和地主武装展开战斗;而和满清政府军队进入战斗状态,则是从这年的五月起才开始的。在二月初到四月底,黑旗军对满清军队所取态度是地主阶级所谓的“半私半官”:他们驻扎在馆陶、堂邑一带,“来去自由”,清军不敢干涉。“仅未显与官军对垒耳。”而把力量全部用在对付地主武装上。而所以这样做,似乎是与张锡珠、张玉怀等取得联系合作的一种分工。因为黑旗军看住了以柳林、范寨为主的地主武装,张锡珠等便可以转动自如地对付满清政府的部队。这就是满清山东道监察御史王兰谷奏折所说的:“竟与贼(按指张锡珠等)为犄角之势,官军受其牵掣,民团畏其倾害,……贼遂恃为护身符、逋逃薮,出没自如,毫无所忌。”
但满清朝廷并非不了解这种情况。只因自己“兵力未足”,所以指示直隶总督刘长佑对宋景诗:“仍暂为羁绁,以孤贼(张锡珠等)势而纾兵力。”对谭廷襄也指示说:“止可于羁靡之中寓防范之意。”这是二月间的态度。到了三、四月间,因为张锡珠阵亡,杨朋山、张金堂(锡珠子)先后牺牲,清廷便指示僧格林沁要:“将宋景诗设计调至大营,讯明正法”了。但谭廷襄则以为张玉怀、杨朋岭等教军部队力量尚在,还主张“暂事羁靡”。宋景诗则在此时协助张锡珠等败退的部队,收留在自己营中,以保存革命军事力量。到四月底,张玉怀等也都或牺牲或被诱擒,教军瓦解。满清政府对宋景诗的“羁靡”政策已成过去;宋景诗黑旗军对满清军队敷衍政策也无必要,双方便正式进入军事状态。
五月初,宋景诗令刘厚德引马步千余人驻临清城南,与清直隶提督恒龄军队隔运河对峙,隔绝了柳林团与清军的交通。并占领临清之南尚店、荆林、翟科、李官庄、幞头等十数村庄,又把原住馆陶等处部队移近临清,自卫河之尖冢,至运河之魏家湾,绵亘百余里,设卡巡警,严密布防。而以岗屯和小刘贯庄连接起来成为大本营。在堂邑、莘县、临清、冠县、聊城各村庄竖立旗号,招集人马,挖濠筑寨,囤积粮草,训练部队,准备迎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