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岁的奶奶

104岁的奶奶

文/诸法空相 

我的奶奶今年已经104岁了，她出生于1917年，一辈子生活在南京市六合县六城镇，我的奶奶和爷爷养育了二男五女共七个子女，现在他们的大儿子——我的父亲也已经83岁了。

我从小生活在“十字街”的奶奶家，出门不远就是滁河，河上有“浮桥”，现在的“浮桥”桥名还在，只不过早已改建成钢筋混凝土的了。记得从前是用一艘艘固定停泊在水面上的小船代替桥墩，再用宽宽的木板从岸边开始连续地搭在每一艘小船上一直到对岸，形成浮在水面上的真正的浮桥。为便于河道通航，每日上下午有固定时间“开桥”，开桥时交通暂时中断，有专门的人抽去木板，移开位于河道中心的小船，让聚集等候在浮桥两边的货船通航。如果错过了下午的开桥时间，船舶只能在浮桥两边靠岸歇一夜等候第二天的开桥。

夏日的傍晚早早吃完饭，我们经常会去滁河边纳凉，停在浮桥两边等候通行的货船上也在烧晚饭，炊烟袅袅。不一会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一个女人高亮而悠长的声音响起：“二丫头……回来吃晚饭啰……”暮色渐渐地笼罩着大地。用沈从文先生爱说的一句话：这一切真是一个圣境。

每年的早春二月，“枝枝花”开了，在我们江南会有花农把盛开的枝枝花用细铁丝两朵一串地扎起来，放在垫有潮湿毛巾的干净圆瓷盘上沿街叫卖。我的爷爷经常会买上两串，一串挂在家里蚊帐的挂钩上，一串别在我奶奶大襟外衣的纽绊上。于是，整整一个春天，那浓郁的枝枝花香弥散满屋子。

在共同生活70年后，2003年91岁高龄的爷爷故去了，我的奶奶依旧一个人生活在老屋里。我想她应该是幸福的，她的七个子女和一个住家保姆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使她到现在还能较高质量的生活着，十二个孙辈也经常去看望她。对于在她身边长大的我，她经常会幽幽地问我一个终极问题：“你爷爷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为什么他就走了？我的寿命这么长，为什么不能分点给你的爷爷？”

我只能用据说是宋美龄说过的话来劝导她：上帝让我活着，我不敢轻易去死；上帝让我去死，我绝不苟且地活着。可我知道这样的劝导是苍白的，就像电影“霸王别姬”中程蝶衣对段小楼说的：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何况从2003年到现在，已经整整18年了。

从前的车马慢，书信远，一辈子只够做一件事，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亲爱的奶奶，新春快乐！

今天是辛丑牛年正月初五，祝各位新年好！

作者简介：诸法空间，本名汪立公，一九六六年生人，现在南京生活、以入世做事，出世自处为铭。闲时喜游历读闲书，喜欢加缪的话：不要走在我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