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之路(2)
同仁:
如果由于语言表达的不同带来了中西文化的不同的话,那么如何从语言学的角度去研究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区别?
抱月:
这个问题很有价值!已经有很多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了,你可以多去了解一下,看有不有创新发展的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来回答这么个大问题,仅从“形而上学”这个词来谈一谈:
我们常把“形而上学”看作是“哲学”的代名词,也把它看成是异于“辩证法”的认识方式,这其实简单化了,这种粗燥的含混的理解,会带来文化理解的混乱,而要澄清也是很难的。我尝试着讲一讲:
我们中国文化里边,由于思维方式不同,语言表达不同,原本没有“哲学”这样的概念,这一点值得好好思考,不能简单认为中国文化落后,而只是认识及表达方式不同带来的,也不可简单认为中国到了近代没有像西方那样发达的科学技术,就认为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有问题,如果这样,那就明显是用“成王败寇”来评价文化了!中国文化的认识方式以及形成的文化样式,与西方那一套相比,在分析上不如西方,确实不利于现代科学这样的知识体系的生成,但是,基于天人合一基本原理的文化生成,有利于整体上把握存在,有利于维护人与自然及社会之间的“原生态”存在,其破坏性不会很大,而且,这种“原生态”的珍爱,便于人的生命本态的维系,一定程度避免了“人的异化”!因此,不能简单用“成王败寇”的逻辑来论文化。当下全球化背景下,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合理融合好多种文化,找到适合人类生存发展的比较理想的文化形态。但是,不明白中西文化的“元特征”,不怀合理的价值观,生硬拿西学来套中学,是很难融合的。这也就是文化国际化与本土化的关系问题。
形而上学,是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们,为他的一本书取的一个名字:“metaphysics”,是把亚里士多德关于《物理学》论述之外的有关“物理”之背后的存在的论述的集结,意思是“物理学之后(之上)”,这个思路,也是西方主流思路,从柏拉图的“现象”与“理念”相离之后,西学比较一致的传承了“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把现象的、事实的、经验的存在与本质的、超验的存在分离开来,这样一来,西学的“形而上学”,就成了脱离现象与经验的“概念”存在!这一点对于理解中西文化之别是至关重要的!
而在中西互译的时候,因为我们的《易经》里面有一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学者们就把“metaphysics”译成“形而上学”。实际上,两者区别很大!“形而上者谓之道”的“形而上者”,它本身就是与“形而下者谓之器”的“形而下者”“一体”的,我们谓之“道器不离”,或者说,中国文化的形而上者,只是基于“以人观天”的视角得出来的,“以天观天”而言,没必要分形而上下,因人认识的局限,把那“无形”“根本”“第一位”的存在,与“有形”“显发”“第二位”的存在,区分开来,目的在于要人全面把握存在,不片面,不偏激,不至于陷入表象而失去了“真全”的本来面目,从而让人成为人,让社会成为社会,让天然成为天然,一切和谐共生!
而西学里边的“形而上学”,由于是“概念”的“逻辑系统”,是超越现象的独立存在,也就不可避免的带来了由此构建的文化体系,难以维系“真全”,从而带来仅仅基于人的认识的片面性、割裂性、主观性、排斥性等等负面效应!
所以,西学中的哲学里边,有“本体论”,而中国文化本存在“本体论”这个提法,因为西学有了现象与本体的二分,所以有“本体论”,中国文化的“体用论”,是“体用不二”的,与西学不同。但是,中西文化互融的当下,我们不得不在两种语言之间做出通融、借用,但是,在通借之时,一定要明白二者不同的思维原理与方式,不能眉毛胡须一把抓,甚至于抱着西学强于中学的既定逻辑,那就必然会损害这种文化融合的有效性!
特别要提醒,我们文化里边也不存在西学那种所谓的“认识论”,西学习惯于“主客二分”的对立思维,才有主观去认识客观的这样一种主客对立的机械思维模式,必然不可“整全”,必有所失!而中国文化是在“天人合一”的整体性当中,用“体悟”的、“直觉的”方式去切身心的体验,才能达到物我圆融的“真全”境界!这种思维,请多去领悟《庄子》,包括中国儒家的诸多经典,以及后来的中国化了的佛家宗派。
可以说,西学的这种“主客二分”模式,有利于在经验世界中分析世界,发展科学技术,改变世界获得利益,但是,这种二分模式,必然难以获得“真全”,也就遑论“真理”,所谓的“真理”,也就只能是碎片!所以说“让科学做科学的用,别让科学代替了一切!”中国文化里面没有“科学”这样的概念和词汇,也就是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带来的。
总之,拉拉扯扯一大堆,不知能否有益于你!所说的,结合你的问题来讲,如果要从语言学视角研究中西文化,还得结合两者不同的思维方式。欢迎继续互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