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远游遭不幸:挚友骤亡故,望山水忘情
李白离开蜀地的初次远游,并非一个人,而是与一个叫吴指南的蜀中友人结伴同游。
那时李白二十五岁,在万物复苏的春天,他们坐船从三峡进入了湖北的巴东。初离蜀地,李白心中仍充满对故土的眷恋。他登上巫山最高峰时写了一首题壁诗,开篇云:“江行几千里,海月十五圆。始经瞿唐峡,遂步巫山巅。巫山高不穷,巴国尽所历。”他最后写道:“江寒早啼猿,松暝已吐月。月色何悠悠,清猿响啾啾。辞山不忍听,挥策还孤舟。 ”
后来他们到了荆门山。眼见离蜀地渐行渐远,李白心中的不舍之情却仿佛越来越浓。他在《渡荆门送别》中写道:“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而他在《荆门浮舟望蜀江》中则诗云:“春水月峡来,浮舟望安极?正是桃花流,依然锦江色。江色绿且明,茫茫与天平。逶迤巴山尽,摇曳楚云行。”
吴指南能被李白选做远游的同伴,应是交情匪浅。可以想象,一路上,李白一面寄情山水、吟诗抒怀,一面与好友交流畅谈,应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从他写的诗中看,虽满含依依不舍的情怀,却无多少感伤的情味。可见,李白与友人携手同行的初次远游,心中更多的,应是远赴新天地的兴奋与兴致吧。
不过,那年夏天他们同游洞庭湖时,李白的好兴致却消失殆尽了,因与他同游的友人吴指南竟突然亡故。李白曾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提及这段令他刻骨铭心的经历:“又昔与蜀中友人吴指南同游于楚,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禫服恸哭,若丧天伦。炎月伏尸,泣尽而继之以血。行路闻者,悉皆伤心。”
从李白的记述看,有两点颇耐人寻味:其一是吴指南的死因;其二是吴指南的真正身份。
李白“少以侠自任”,他自己也承认:“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那么,当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时所选择的同游友人吴指南,会不会并非文人,而是他所交的“豪雄”之一?吴指南之死令他“若丧天伦”,说明他与吴指南不是一般的友人关系,而是那种共同拥有过非凡经历的生死之交。
关于吴指南的死因,普遍认为是“突发疾病”。但《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实录》的作者却语出惊人:“吴指南怎么死的?我猜测,根据李白的行事风格,恐怕是两群古惑仔群殴致死的。”他又从李白《叙旧赠江阳宰陆调》诗中推论:“从这首诗来看,吴指南很可能是和李白组织了一群四川的古惑仔,到了湖南,碰到当地的流氓,两组人为了斗鸡,或者为了抢美女,发生火并,结果吴指南被打死了。”看来,李白没有交代吴指南的死因,是因不便明言,有意忽略了?
且不论吴指南的死因和身份,总之,吴指南的突然“仙游”,使原本两人结伴的初次远游,变成了一人独行的孤寂之旅。这对李白的打击应是巨大的。此时,李白看山水的心境显然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说,李白与吴指南同行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那么,当他仅余一人独行时,却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他在 《江上望皖公山》一诗中写道——
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
清晏皖公山,巉绝称人意。
独游沧江上,终日淡无味。
但爱兹岭高,何由讨灵异。
默然遥相许,欲往心莫遂。
待吾还丹成,投迹归此地。
此诗的情绪一波三折,读来令人黯然神伤。他好像不是在写诗,倒像是在与老朋友唠嗑。古人爱“睹物思人”,李白心中仍念念不忘死去的友人吴指南,他写此诗时,大概是在“望山水思人”吧。
后来李白在孤寂的旅途中,也经常“望山水思人”,不过,他的心境在游历中显然得到了升华,又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若不细加斟酌,已很难再从他写的诗中看出端倪了。
比如,他将友人吴指南暂时安葬在洞庭湖畔后,曾到浔阳游览了庐山,写下了《望庐山瀑布二首》。其一云:“西登香炉峰,南见瀑布水。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其二云:“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他登庐山时,心中也许还在思念亡故的友人,以致神情恍惚,看香炉峰飞流直下的“瀑布水”,竟疑是天上的“银河”落了下来。
李白游览了庐山后,继续东行。经过天门山,他写了一首《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此时,李白好像已完全摆脱了友人亡故的阴影,“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然而,纵情山水以自遣,作“望”诗以忘情,又何尝不是他重情重义、难忘友人的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