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春天里的磨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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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的磨刀客
闲敲棋子
早春,风里还带着股寒气,我哈了哈自己的手,又搓了搓,还是冷,只好插进口袋里。磨刀客骑坐在矮长的板凳上,全神贯注地磨着手里的刀。
他的身边放着一堆刀具,长的,短的,宽的,窄的,花白的头发在推拉间颤巍巍地浮动,让我想起炊烟袅袅。他用惯有的工字形姿势,托起身体前压的重量,呛刃前推,娴熟老练,和缓轻柔,好像手中握着的不是钢刀,而是几朵待采的杏花。
反手后拉时,顺刃有力,他似乎倾尽了全部力气。身边的积雪还没有全部融化,锋利的刀锋映着白雪的寒光,透过五度的倾斜角,反照在他沧桑的脸上,让人陡生岁月之感。
身边一个客人也没有,想来人们将刀送来后,就一个个离开了,任他自己去磨好了。和磨刀客又有什么好聊的呢?
然而,磨刀客似乎并不感到寂寞。身边的刀就是他的朋友。那把刀很快磨好,他轻轻放下,就像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顺手又抄起一把锈刀。他仔细端详了一会,一如遇到多年未见的故人,默然相顾,寂静欢喜。很快,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精彩演绎。
拭去刀石上的锈水,再沾清水于上,接着就是操练了。一番细磨、石磨后,再进行贴心的油磨,从窄长光滑的磨刀石上脱胎而出的,又是镜子一般闪亮的刀锋。也许是刀声太寂寞,伏身蜷坐的磨刀客轻声哼起了情歌,带点嘶哑的腔调,那一刻,一缕阳光斜过来,照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像是流过暖暖的春溪。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地、温柔地静了下来。
磨刀客抬头,见我在不远处瞧着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略带羞涩地一笑,又低下头磨去了。
他那份细腻专注的动作,那种无暇旁顾的眼神,让我觉得那块磨刀石,那些生锈的刀就是他久别重逢的情人,仿佛整个春天都不及他们彼此的深情一瞥。
在磨刀客一路走过的日子里,到底有多少把锈了的刀经过他的手重新闪烁光辉?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曾在很多个深夜,听到了那起伏的刀音,那嘶哑的歌声,断断续续,轻轻地,轻轻地飘过我的耳际。
再次走过那个小巷,雪已消融,阳光满地,却不见了那个磨刀客。
也许,他已周游到别的地方,继续在冰凉的刀刃上触摸着,打磨着,操劳着这被光阴渐渐遗忘的手艺,在看似寂寞的世界里满足地活着。
一如儿时的皮影戏,皮影师傅搭建起一个明艳的舞台,在黑夜里用他那灵巧的手操控着无数段被记忆搁浅的历史。而今,那落满灰尘的道具是否还在默念着那段繁华?这也让我想起剪纸艺术,在岁月的长河里,民族式微的文化似乎在悄然消弭着她固有的神采。
他们,我们,或许都是磨刀客,在漫长的日子里,磨一把叫做光阴的刀刃。而那些最初的手艺,能否穿越岁月的尘烟,再度走进花团锦簇的春天,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坐在春天里的磨刀客,如今定在另一处小巷,或墙角,或街头,继续演绎着他繁华而满足的刀锋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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