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欧元一件作品,让欧洲艺术圈疯狂的人竟然是他
东方维纳斯
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
——题记
山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艺术瑰宝。以彩塑为例,从女娲以土造人到历代巨匠建寺塑神,泥塑艺术已成为古人的精神造像。山西现存唐、宋、元、明、清寺观泥塑1.3万余尊,这是一笔巨大的艺术财富,而大部分却沾满尘土,甚至蒙上一层炭黑色的煤灰。
中国传统彩塑艺术所达到的巅峰,是世界上任何艺术形式所不能企及的。中国彩塑大师范永亮先生说:“业界一直武断地认为,中国传统彩塑更多地表现神韵,而欧洲的雕塑才更有力量感。看一看双林寺的韦陀像,你会懂得那由内而外喷发出的雕塑的力量,你就会慨叹中国泥塑可以达到的高度。”
苦行僧 大学生
本文作者和本文主人公范永亮大师合影
范永亮先生出生于山西祁县,这在明清时期是晋商之都。然而,他并没有继承晋商精明的品行,却更多地遗传了晋商身上“业精于勤”“持之以恒”的处世之道。1989年,范永亮考入山西省艺术学院雕塑系,从而成为该县当年唯一一个考入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在大学的五年里,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如饥似渴地学习专业技艺的。
那时候的交通建设,并不发达,而泥塑彩塑这些艺术瑰宝安身立命的所在,大多是穷乡僻壤,并不通车,有时候为了获取第一手资料,完全靠两条腿去丈量他与雕塑之间的距离。甚至一边走一边问,以至于若干年后,在山西这个方言冗杂的地域,只要对方一开口,范永亮便能根据口音判断对方来自何处,屡试不爽。
这个特立独行的大学生,用五年时间,从寒风朔朔的塞北,到四季分明的运城,都曾留下他的足迹。他背着相机,把这些雕塑拍摄下来,反复推敲研究,因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尊雕像造于哪朝哪代,产地在哪儿,范永亮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这些雕像如同他一个个熟识的朋友,一看便知根知底。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按理是最轻松且毫无压力的,进入大学,相当于进入了保险箱,毕业安置工作,真正的象牙塔,很多学生在学校,无非就是搞搞对象,到处旅游一番,混一张文凭,毕业去各个单位从“一个螺丝钉”做起,而范永亮却把轻松美好的大学生活过得如苦行僧一般,当然,这种执着和坚守,让他成为整个专业的佼佼者,专业素质得到了很大地提升,也为他日后从事中国泥塑艺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大学毕业之后,他谢绝了令人艳羡的省城单位的邀请,毅然决然地开始了自己对艺术的追求的苦旅。坐在办公室领着固定工资的工作,显然不是这个追求思想自由的年轻人想要的,他基于大学期间的实地走访和临摹,对山西的彩塑和泥雕,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山西的彩塑是一座艺术的宝库,然而缺乏重视,更缺乏传承。
那时候,范永亮就暗暗下定决心:“我当时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要建一个东方彩塑博物馆。要把山西乃至全国的彩塑全部整理出来,放在一个博物馆里,供世人欣赏参观!”
这些举动,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对于范永亮不参加工作,专门干个体做彩塑,很多人也根本无法理解。这太正常了,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大多数家长包括很多年轻的大学毕业生,对于所谓的稳定工作非常热衷,对于自由职业则嗤之以鼻,在那个思想尚未完全解放的年代,范永亮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对其他人带来的冲击力,简直是摧毁性的。
欢喜做 乐意受
一切源于喜欢和钟爱。佛曰:“欢喜做,乐意受”,孔子也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所以,这一切非议和遭受的困难和坎坷,对于范永亮来说,都是浮云,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追求的更多的是,自己内心对于山西彩塑的由衷的喜爱。
既然“欢喜做,乐意受”,在整理和学习山西传统泥塑的过程中,遇到的那些困难,对于他来说,就根本不是事儿了。
1996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范永亮和哥哥,在太原市双塔寺临摹寺庙里的彩塑。寺庙空旷,四面招风,兄弟二人在里面一待就是三个多月,正好经历了太原市最冷的几个月。尽管在这样高寒的气温环境下,范氏兄弟对于彩塑艺术临摹的精益求精的追求,毫不含糊。
范永亮说:“寺庙内的佛像趋向汉唐风格,表情自然逼真,渡海观音的面容可与蒙娜丽莎的微笑相媲美!”却丝毫没有说当时极低的气温几乎让他拿不起雕刻工具。
他们复制出了双塔寺几乎全部的雕塑,看着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所有业内的专家惊呆了,而范永亮则把这些作品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珍惜,露出了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艺术素养的快速提升,来源于“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他乐在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彩塑艺术,甚至在梦中,也都是彩塑。但是这种打游击似的学习和从业方式,对于个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而对于彩塑来说,确实需要更多更好的发展传承条件。
奔波数年,范永亮终于在太原市晋源区租下一处房子,成立了条件简陋的工作室,虽不至于正式开宗立派,但是总算让山西彩塑事业,有了一个传承发扬的基地。这么多年的积淀和学习,范永亮开始朝着下一步——重现山西彩塑辉煌的方向迈进了。
他开始着手复制这些彩塑。尽管具有极强的专业理论素质,但是真正上手之后,范永亮才发现,知道是什么样儿和知道怎么做完全是两码事儿。
泥塑以土为肉,以水为血,以棉麻为筋,以秸秆为骨,且心感手触,不着斧痕。泥塑的材料决定了品质。仅材料一项,如何配比,如何保持风干后不收缩,如何精确第表现不同的时代感,如何用现代颜料还原古老的彩塑的质感……这都需要重新学习和实践。
在实践中,范永亮进步更快,“红泥色彩好,而且泥与泥之间很粘,泥和手却'利’。”他告诉笔者,经过大量接触民间彩塑匠人,千百年来口耳相传的古法秘技也都尽在掌握,而这些技法在复制还原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这一切耗费了他全部的积蓄。
赤贫,是他一直以来的主色调。而中国彩塑的公认的专家,在此刻也达到了他应有的高度。
靠什么生活?
先活下来,然后才能做事。范永亮意识到,并非所有人对于彩塑都像他这样痴迷。他为彩塑艺术可以奉献全部,不计生活的艰辛,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的事业面临第一次人员分流的困境。他的学生和帮工相继离去,留下来的,都是至亲好友。范永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在这时候,他也意识到,没有资金的支撑,发扬光大彩塑艺术,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他不得不从事一些商业雕塑工程,来补贴彩塑方面资金的不足。他在山西当地某雕塑公司担任艺术总监,利用渊博的学识获取了一年数十万的收入。而一旦有了收入,范永亮第一时间投入彩塑事业,毫不犹豫。
直至2005年,范永亮义无反顾地从这家商业雕塑公司辞职,又一次全身心投入彩塑的复制工作中。这一次,他孤注一掷,带上干粮,背上简单的行囊,沿着黄河一路向北,又一路南下,把几乎所有知名的寺观,全部走访了一遍,这一次地毯式地走访游学,范永亮更深层次地了解了山西彩塑艺术,也更坚定了他把山西彩塑继承和发扬的决心。
20多年间,范永亮复制或微缩的全省寺庙的精品彩塑就达200多尊。令人惋惜的是,2011年冬天的一场大雪,压塌了他的工作室,几十件精美彩塑毁于一旦。“当时看到雪下得太大,我赶紧往外搬作品,但房子还是塌了下来,我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范永亮说,他对于这些作品,如同孩子一般,根本舍不得磕碰,些微的搬动,都小心翼翼。
尽管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也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范永亮成就了艺术事业的巅峰,也复原了山西彩塑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获得业内外的认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当年山西省农博会上,范永亮的彩塑作品“双面俏佳人”就被省工艺美术协会的专业人士相中,被收藏于省工艺美术馆。当省工艺美术家协会通知他,“双面俏佳人”作品已通过专家评审,即将作为参展作品入选世博会时,他既感意外又颇感欣慰,自己的彩塑终于可以走上世界级的博览会,让全世界的人参观了。
而正是在这次博览会上,范永亮的作品让参会代表们啧啧称奇,光顾山西馆的国内外游客都会经常在他的作品前驻足观赏,并不时拉着他问长问短,当得知精美的塑像全是用泥土做的时,游客们惊叹不已。
一时间,范永亮的彩塑成为世博山西馆的亮点和焦点,人们口口相传,纷纷慕名前来观赏拍照。
很多不明就里的观赏者坚信,范永亮拿出来展览的彩塑根本就是文物。这让范永亮哭笑不得,一方面固然是自己复制临摹的作品达到了乱真甚至高于原像艺术水平的高度,另一方面也引发他对未来作品创新的思考。
也就是这次展览,范永亮的几件作品,以每件数万欧元不等的价格,漂洋过海,在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欧洲流传开来。
范永亮的这些精美的作品,虽然以复制还原为主,却并不拘泥于作品原本的形态,多少也加入了艺术家自身对作品的思考和理解,很多作品表现出的立体感、形象感,较之原件更加丰满,人物刻画更加传神,但无一不保留当时的韵味。
一个彩塑作品,要经过几百道工序,很小的一件作品,也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完成。从搭建骨架,到泥胚塑造,然后作品上色,每一道工序,都冗繁复杂,也耗尽心力。而且,每一道工序之后,都需要根据泥胚干燥的程度进行材料和技法的调整……而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用心,范永亮说:“只有一层层用心做、用心体会,才能做出由内而外都散发独特气质的彩塑作品,也许它的外表不需要多么光鲜靓丽,表情也不需要多么妩媚动人,但只需看一眼,你就会被他自身的优雅、端庄所吸引。”
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范永亮的作品能够从一块块没有生命的泥胚中衍生出一个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几乎拥有灵魂的传世之作,正是“心心在一艺,心心在一职”的终极体现。
如今,一直以低调示人的范永亮,被业内频频关注,对于山西彩塑艺术来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关注范永亮,并非简单地欣赏他的作品,他的人格,他为艺术而奋不顾身的情怀,更多的是告诉世人,用心做好一件事,你也能够成就属于自己的事业,成就自身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