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引用白居易的一句诗,错过尘缘一段情

文/踪影

一个有大众影响力的人物,其一言一行,都有着意想不到的催发效应,甚至生发出意想不到的结果。苏轼自从那年进京赶考,得欧阳修高度认可,并预言苏轼将是下一代文坛盟主无疑。从此,苏轼就成了一位公众人物。凡他写的诗词文章,在那个没有互联网,交通也是只靠船只、马车的年代,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是深宫大院帝王将相,都在相互传阅。

苏轼的一生是在不断贬谪的路上,天涯海角,走走停停,旅途坎坷曲折。但他每到一处,都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即安之则爱之”的心态过日子的。也因之,他的一生爱过许许多多地方。杭州、徐州、黄州、汝州……都留下苏轼不平凡的“雪泥鸿爪”。

“雪泥鸿爪”之于苏轼,也许是人生历程原本丰富而艰辛的一个驿站,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一袭世道薄凉中的冷风,甚或一段锦上添花的插曲。总之,苏轼的一生,是那样的曲折,也是那样的丰满,甚至是那样的传奇。

苏轼每到一处,都会成为那个地方的大众偶像。在起于唐,盛于宋的官妓圈内,一些有才有貌,才貌双全的妓女对苏轼更是崇尚有加。而苏轼也从来不把她们看作是玩物,她们在苏轼平等待人的环境下,更是与苏学士谈笑风生,从无卑微之态。

苏轼在杭州任知府那段岁月,他结识了杭州当红歌妓琴操。琴操为苏轼弹奏了一曲秦观的《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苏轼的好友佛印赞为百年难得一闻之好音。琴操弹奏的是她自己修改过韵的《满庭芳》由“门”字韵改成了“阳”字韵,词曰: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

魂殇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人生在世,风花雪月之中,蕴藏的是真性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轼与琴操,琴操与苏轼,也许是三观契合,他们相互引以为知己。一次,人到中年的苏轼携二八妙龄的琴操撑船游弋于“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

西湖美景,在苏轼眼中,应该是五星级的吧!他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短短一首绝句,火了上千年,而且风头依然不减。

才子佳人,同游西湖美景,苏轼忽然禅心萌动,他问琴操:“何谓湖中景?”琴操轻启朱唇答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苏轼手捋胡须,隐隐微笑,又问:“何谓景中人?”琴操从容答曰:“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片云。”

苏轼继而再问:“何谓人中意?”琴操答曰:“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琴操自信满满,比喻自己才情可比杨学士(杨日严),又可让鲍参军(鲍照)二位著名诗人感到窘迫。琴操随意说笑,侃大山,是把苏轼当成了忘年交的知己。

苏轼接着再问“如此究竟如何?”

琴操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苏轼自答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在此,苏轼也许是把自己当作长者,劝说琴操早日为自己的终身打算,以免步白居易笔下琵琶女之悲剧——等到年老色衰,歌妓这碗粥吃不成了,只好嫁给商人做妾。

琴操沉默良久,答曰:“谢学士,醒黄粱,世事升沉梦一场。奴也不愿苦从良,奴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琴操不愿等到自己年老色衰,“老大嫁作商人妇”,而是削去长发,出家修行于玲珑山别院。琴操是含羞的,亦是失落的。原本是大家闺秀的琴操沦落为歌妓之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善解人意,性情中人的苏轼是真心不解琴操本意,还是另有隐情,更也许是一段错过的爱情。

琴操宁愿削发为尼,青灯黄卷,以佛为伴,而不愿身染红尘俗世,大抵是心中有所执念的吧!因为她与苏轼,虽然没有男欢女爱的名分,只能做红尘之外的灵魂知己。琴操孤伴青灯黄卷,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苏轼。

苏轼仕途风雨不断,从杭州、徐州、黄州……,虽然做了不少百姓称赞的好事,尤其在防洪方面,他避免了徐州沦为沼泽,受到皇上嘉奖。但后来,他还是摊上了一桩不小的案子——“乌台诗案”。“诗案”差点儿害得苏轼丢了性命。四个多月的牢狱之灾,最终以判决贬谪黄州结案。

苏轼在黄州可以写“拣尽寒枝不肯栖”、写“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可以“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然而,琴操却只能在思念忧惧中,香消玉殒,结束青春年华并不美好的生命。时年,年仅二十五岁。

苏轼闻琴操不幸离世,面壁悲泣。后来,他亲到玲珑山操琴修行处,为之重葬,修墓碑,镌刻“琴操墓”三个字。然而,世事变迁,乾坤颠覆,到了南宋时,“琴操墓”已淹没在荒草之中。时序的进程,往往沉淀了真情,滤去了浮华。民国时期诗人郁达夫曾前往寻访大文豪,大诗人苏轼与琴操在这万丈红尘之外、之中,留下的一丝半点儿的雪泥鸿爪。但那“一坡荒土,一块粗碑”之上,镌刻着的“琴操墓”三个大字,已非苏轼所书,而是明人重修的碑碣。

小结:

当代诗人臧克家的诗《有的人》开头写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用在苏轼这里,也许恰如其分,距离我们已千年的苏轼,他的名字,以及与之相关联的人物故事,穿越千载,依然栩栩如生,活在我们心中。苏轼与琴操西湖荡舟的画面、琴操出家修行、苏轼遭遇“乌台诗案”惨遭审讯长达四个多月的画面、黄州苏轼顺理成章成为“东坡居士”等等故事画面,已穿越千年岁月的篱墙,活在我们阅读苏轼的篇章里。

苏轼引用白居易的一联诗:“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催发了一位自信满满的女子——琴操出家为尼,又青春早逝,已成为一段伤情往事,一桩才子佳人别具一格的故事版本。

踪影  202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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