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我竟这样生活过……

还不赶紧

难忘旧时光,难忘旧故事!

POINT

1

森林

你好 旧时光

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有这么一片小树林:坎坎坷坷的巴掌大的地儿;稀稀疏疏的几千棵树;扭扭捏捏的满地野无名花儿;还有野花丛中荞面馒头似的几座坟头。

我们小孩子却把它称之为“大森林”。

大森林,就会有童话,当然这童话里不会只有一个白雪公主和一个白马王子,还会有一大群乱哄哄的小矮人。小孩子的思维方式现在想想是很有趣的,比如拿着把削泥如铁的玩具大刀,就觉得自己能飞檐走壁,用条红领巾把脸一蒙,就更是武艺了得的大侠了。如果有一辆汽车模型就更好了,小脑袋里满是开着车横冲直撞的狂热想法,快乐而又自由。

大森林的居民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简单而又有规律,如同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春姑娘来了,花儿还没有开,但小草已萌芽,小雨轻轻地那么一洒,竟满地的香气。夏天在我们的心里一点儿也不燥热。采野花、过家家,再不就莫名其妙地撒欢似的乱跑。最过瘾的是烧蚂蚱腿儿吃。睁大眼睛满林子里找,然后围成一个圈儿,点上一堆火,把蚂蚱腿儿一扯,在火上烧,冒出一股青烟后,便可以吃了。蚂蚱腿儿虽小,却吃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现在想来,很有点儿哲理,人类的孩子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孩子永远是孩子,秋天的活儿很累,扫树叶,捡茬子,沉重的背篓压得肩膀疼,却仍忘不了玩,骑马杀仗,画地为牢,争夺地盘,颇有些阵势。

大森林里,星星点点的坟头在我们的眼里并不可怕,那是很讲究的“点将台”,“大将”们往坟头上一站,威风八面。“小兵”排成排,规规矩矩。“大将”一声令下,完了,整个林子都疯了,最可爱的还有小跳兔一家,一蹦一跳地不知是它们在逗我们还是我们在追它们。  冬天,最安静了。只有老北风在树梢上打着跑了调了的口哨。但千万别下雪,雪一下,小林子就成了林海雪原了,遍地都是“杨子荣”。

然而,不知是哪一天,来了一大群人,开来了好大好多的车。在隆隆的机器声里,树被伐倒了,坟头被削平了。刚开始我们这帮小孩子还感到好奇和好玩,并且还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热情。可日子一长,我们不干了,我们的大森林被大墙给围了起来,还安上了大铁门,看门人很可怕,他把小跳兔一家给吃了。

后来,我的大森林没了,留在心中的只是几片支离破碎的绿叶,在我的呼吸中摇摆。那里已成了一座大工厂,空气中也不见了春雨冬雪,而是漫天的沙尘。每当我看见儿子像只雏鸡似的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徘徊的时候,我就会给他讲起我的大森林,希望在他的心中多一块美丽的绿地。

再后来,工厂破产了,我们的大森林又回来了,是钢筋水泥的了!

POINT

2

累姐

你好 旧时光

二十二三年前吧,可能是,记不清了,我来到了一个听说经济效益不错的公司碰运气。在走马灯似的转了几个这个部那个科之后,总算见到了经理。经理是个很有派头的人,笑咪咪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也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拿起桌子上一大溜电话中的一部,很效率地对着话筒说了句“来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干瘦的男人就“来一趟”了。  经理指了一下我,对这个干瘦的男人说,“这个小伙子叫宁波,就安排在你的部里吧。”

于是,我跟着“部长”屁颠屁颠地来到了他的“部”里。“部长”依然笑咪咪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后,问了句“上炮了吗?”

“什么‘炮’?”我很紧张。

“部长”很宽容地笑笑,“那你就去背山药蛋吧。”  于是,我就去“背山药蛋”了。

我的“办公室”很大,足有几千平方米,而且是在地下,夏天不用安空调,冬天不用装暖气,真正的“自然风”——其实是个大地窖。工作很简单,每天也就是把成吨的山药蛋从“办公室”的东头搬到西头,或是从西头再运到东头。

中国有句老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苦”啊。我每天都过得挺幸福的,特别是出上一身小汗,让小凉风那么一吹,感觉洗“桑拿”也不过如此吧,爽啊!和我在一个“办公室”的众小伙儿也有同感,有时幸福得甚至想大呼小叫地喊上两嗓子“我是一匹来处北方的狼”。

每当这时候,累姐的大嗓门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的办公室门口响了起来,“小伙子们,歇歇吧,活儿不是一天干的。……”

累姐,今隐其名,是我们的“办公室”里惟一有办公桌的人。只因她比我们大,又整天总是喊累,比如“累呀”、“真累”、“累死我了”等等口头禅是从不离口的,所以,我们哥几个就在私下里管她叫“累姐”了,特别是当领导们来我们这个“办公室”来视察的时候,累姐总会一边揉着她那胖嘟嘟的胳膊一边“牢骚”满嘴,“经理呀,你可得开开眼了,瞅瞅我这一大摊子,太累了。”

确实,累姐是挺累的,累姐长得胖,这让伊很苦恼,以至花容憔悴,于是每天埋头苦练“减肥大法”,更何况办公桌上那只墨水瓶怎么摆也看着不顺眼,累姐得每天无数次地将它从桌梢挪到桌头,再从桌面搬到桌洞。不过最让累姐辛苦的是老祖宗留下的算盘子也跟她较劲儿,将“16875”连续加上一百遍,为什么总也不得“1687500”呢?  唉,累姐是够累的,累得都让人可怜不带劲儿的。

但是,累姐也有高兴的时候,那就是发薪水的当儿,累姐的花钱计划都跟我们唠叨好几回了——“哎,小伙子们,你们挣的少,姐们儿若是有了余钱儿,一定请你们‘撮一顿’。”累姐底气十足地向我们打着“保票”。

总之,累姐和我们相处融洽,还真请我们“撮”过几次,我这喝啤酒的功夫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我在这个公司干了两年,后来公司“黄”了,没有山药蛋可搬了,我们也就跟着山药蛋下山了。

POINT

3

二两

你好 旧时光

我弄来了几节斑驳的柜台,开了个小店。

一阵稀稀拉拉的鞭炮响过之后,来了位身穿笔挺蓝色中山装看上去挺有钱的主儿。我当然是笑脸相迎。他很郑重地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倒背着手将我的小店视察了一遍,皱了一下眉头,站在我的对面,仔细地掏出了三毛钱来,张口一句“来二两”。见我呆愣着,他极不情愿地指了一下酒坛子。我这才明白过来,慌忙向酒坛子奔去,沽出二两酒来,但却洒了一半儿。“大人物”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伸脖子,把酒喝干,瞪了我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原来是个雏儿啊。”揣起那三毛钱就走。因不知他的尊姓大名,只好在账本上记下了本小店的第一笔账——“某二两今欠0。15元”。

打那儿以后,“二两”就成了他的外号了。

二两是个很有规律的人,每天早、中、晚各光临小店一次,每次都是“来二两”。喝完也不多说,丢下三毛钱就走,很少赊欠,让我很是感激。我便为他准备了一只杯子和一把椅子,让他像模像样地坐着喝。谁知这一做法竟让他非常兴奋,说我是块经商的料儿,非要做我的老师不可,教我经商之道。他还很动情地把我推到店门口,“小宁你看到了吧,那个又高又大的房子是就我家,那可是我1985年建的,我只做了一把买卖就挣了这么多!”

从此以后,他每天来我的小店都会指点一二,比如说卖茶叶时多垫几页包装纸,包装纸就能卖个茶叶价;在散盐里加凉水,凉水就能卖个食盐价……等等。“但是,”他又做了补充:“酒里就不要兑水了,我一口就能喝出来,你骗不了我……”——让我知道这做买卖的学问实在大。可我心眼实,有的做不了,有的又不敢做,这让我的老师很是烦恼,连连摇头。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师生情意,二两老师仍是一天三趟,一次二两,一次三毛钱,所不同的是每天来喝完酒,总要陪我坐一会儿,说一说他的老婆笨得像块榆木疙瘩儿子又像个二流子,聊一聊现在没有大买卖可做的苦恼。我是天生的好脾气,哼哼叽叽地答应着,反正生意也冷清。不过有一天,二两有点儿反常,喝完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并且这一走就是十几天。“可能是有买卖做了吧。”我想。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二两来了,脸色像外边的天气。这次二两先递给我一元钱,说小宁不用找(一毛钱)了,就来六两吧。我给他倒了一大杯酒,他便边喝边对我说他和他老婆孩子散伙了……“他妈的,”他激动得像只刚打完鸣儿的公鸡:“让我拿两万元钱就把房子给我,我哪儿有……”二两狠狠地咽了一口酒,接着说:“他们给了我两万,我搬家了。”

一大杯酒下肚后,二两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很悲壮地说,小宁,我走了,以后再也没人教你做买卖了。我竟也很悲壮地送他走出了店门。“回吧,”他郑重地朝我点了一下头:“小宁,我不欠你的钱了吧,你叔有钱。”然后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二两先生的确曾“阔过”,那是我们的国人们不会抑或是不屑做生意的时候。也不知二两先生现在在哪儿呢,可有大买卖做?

POINT

4

小店

你好 旧时光

有人说,坐在小树林里写作,文章会写得鸟语花香,清新动人;在书屋里写作,面对书橱里的众多的大手笔,行文就老练多了。是不是这样呢?我无从验证,因为我的所谓的“书屋”是我的清凉小店——几十平米的面积,摆满了日用百货,针头线脑,杂七杂八。更何况我还没修炼到能以卖文为生的分上呢。

但我很珍惜我的清凉小店。

小店是我谋生的手段,出出进进,迎来送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竟使我和妻子得以温饱。急着要脱颖而出的儿子每每让妻子大惊小怪,又惊又喜,而我也二十好几了。  人们最悠闲的时候,是小店最忙碌的时候节,烟酒茶糖,油盐酱醋,却也不亦乐乎。顾客一来,忙笑脸相迎,往往得到的就是一道指令:“来一袋子盐。”或“打一斤酒。”一种收获的喜悦,在这个小世界里得以实现。送货的来了,讨价还价,却也其乐无穷;工商税务的来了,又是一脑门子的汗,小心伺候。

到了顾客稀少的时候,我才有了顾及个人爱好的可能。这时候,秤杆算盘都暂放一边,而酒瓮里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味道,很绝妙地把现实中的纷杂混合在一起,陪我酿造一个醒着的梦。

闯入我梦境中最多的是一个世外小屋,它是用新鲜的稻草搭成的,一道稀稀疏疏的篱笆环抱着它,篱笆上还零星点缀着几朵沾露的野花。屋子里不需要太大,一把木椅、一把木桌足够矣。但是里面一定要有许多的书,而且放得到处都是,随手可得。当然,在冷冷的冬天,还要有一盆火,是小时候在牧区烤过散发着羊粪的那种。

有时,我的梦里还会是一片汪洋。海是千年古道的眼泪,它以广阔的胸怀包容一切。我走在沙滩上,不时被海的记忆硌痛。走累了便坐在海边,大口地呼吸着海风,与大海一起心动。

世间的无奈,时时会把我从梦里拉回,可我挣扎着,又使劲地回到梦里。这梦想如同厚厚的壳,使我不会被现实中的利剑彻底击穿。我知道我还很年轻,可我还要做一峰苦行的骆驼,把欲出的泪当成一杯解渴的茶吧。

早晨开门,晚上关门……人活着就有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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